蒲公英儿童文学:暑假四重奏

　　《暑假四重奏（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名家名作精选集）/蒲公英儿童文学》：　　扯谎　　曹阿娣　　扯谎像在衣服弄了一个洞，洞会越来越大，甚至不可收拾。一次扯谎的深刻教训够我记一辈子。　　那年新学期开学了，同学们都缴了学费，领了新书，按时上课去了。我因为没钱交学费而待在家里。两块钱学费不算多，但对靠帮人洗衣、做针线养活自己和我的寡母来说是个大数目。她为每天开门就要的油盐柴米经常发愁，为学费更是愁上加愁。　　我装作满不在乎地安慰娘说：迟几天没关系，正好多玩几天。说是这么说，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轻松。大家都上学去了，没人和你玩，一个人玩没劲。平常爱看书，这时心里着急看不进去。坐在家里无所事事，像只发了瘟病的鸡，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娘着急了，四处借钱。这天回来说表哥答应借钱给我做学费，要我下午去拿。　　表哥住在城郊，离我家有两三里路。我在表哥家借到了学费，想起明天可以上学，可以领到新书，高兴极了。只操心老师是不是把前面的座位留给我了，要不，我比别人矮，坐在后面会看不见。想起这些，从没有经手过钱的我，把钱紧紧攥在手里，手心都出汗了。　　我从学校门口经过，正好放学，我就和同学们一块儿回家。到了街上，大家玩跳房子。我这几天没痛快玩过，积极性比谁都高。天快黑了大家要回家时，我才发现钱不见了。大家手忙脚乱帮我找，身上的口袋全翻遍，只差没把衣服脱光找了。大家又沿着去我表哥家的路上找，实在找不到，他们只好带着歉意回家了。　　我坐在文化馆前的台阶上，六神无主，心想怎么向娘交代。天完全黑了，我还没有想出主意，又怕娘担心，只好硬着头皮回家。　　老远就看见娘站在门口望，她果然等急了。　　娘问：“钱借到了吗？”　　我说：“没有。”　　“为什么没借到？”　　我抬头看了看娘焦虑的脸色，想起那带风的巴掌，抽到身上火辣辣的竹条子，一张嘴谎话就蹦出来了：“表哥不在家。”我满以为搪塞过去了，不料娘又问：“他讲好了下午去拿的，怎么不在家？表嫂说他去哪儿了？”　　“去姨家里了。”为了圆**句谎，第二句谎话自然产生了。　　“姨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姨病了。”在娘的穷追不舍之下，第三句谎话被逼出来了，越来越离谱儿了。　　娘听说姨生病了，学费又没拿到，就决定今晚去姨家。我急了，为了阻止我娘去姨家，我干脆把这个谎再扩大点：“听说送医院了。”这下弄巧成拙，不但没能起到阻止娘去姨家的作用，反而坚定了娘今晚非去姨家不可的决心。　　看见娘开门融进夜色中的身影，我真想追上去把真相告诉她，但我没有勇气。我害怕极了，不知道娘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回来后会怎样处置我。我掩上门就跑了出来。　　出来我才知道世界这么大，我却无处可去。我只好龟缩在文化馆门前石狮子的黑影里。　　夜渐渐地深了，天气越来越冷。身上一阵一阵地发抖，双脚发麻。我这才体会到我的穷家是多么温暖，床是多么柔软，我甚至想起以前的晚上待在家里的火炉边看书是多么的幸福。以前怎么没有体会到？我多么想回家啊！但我又怕回家。这一切都是因为扯谎引起的。我后悔极了！我埋怨自己，恨自己。假如开始就说实话不扯谎，才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我看见娘从家里匆匆出来，她什么时候回的，我怎么没看见？娘的脸色难看极了，像有什么急事。后来表哥和表嫂也来了，他们四处找什么。找我丢的钱吗？唉！怎么找得到呀，要是找得到早就找到了。我们那么多人都没有找到。不过，他们又不像是找钱。他们走了，我想站起来，可脚不听话，怎么也站不起来，眼皮好沉好沉啊，老往下掉。怎么想睡觉呀，可不能在这儿睡觉……　　等我醒过来时，我睡在家里的床上。听到姨说：“好了，好了，醒了。”我看见我娘哭了。　　我**句话便告诉娘：“钱弄丢了，姨没病。”说完我像从压着的大山下钻出来一样，全身轻松，马上感到肚子饿，吃了一大碗稀饭。　　有了这次扯谎的教训，以后我再也不扯谎了。那伴着石狮子挨冻的味道可真不好受。石狮子是不会说话，不然它会告诉你，那晚上我哭得多伤心，后悔的眼泪把胸前的棉衣打湿了好大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