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王和他的天下

革命党人多数由白面书生演化而来。要发动起义，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必须寻找同盟者，后者得天不怕地不怕，敢造反能造反。恰好巴蜀盆地*不缺的就是此类好汉，这就是哥老会，当地称为袍哥。 清末的江湖组织并不是只知道收取保护费，或者为了一己私怨打打杀杀， 人家除了吃饱饭外，还有政治上的理想追求，比如袍哥就是如此。袍哥创立于明末清初，其宗旨是“反清复明”，两百多年过去了，甚至连他们自己对辫子旗袍之类都已习以为常，但却从未放弃当初的誓愿。 刘湘的官运为什么会这么好？ 首先得承认一点，在战乱时期，军人不能打仗是很难升职的，刘湘符合能打仗这个标准。清末民初那个时代，说你能打仗，主要不是说你有多高明的技战术，而是只要够胆，敢闭着眼睛往上冲就有资格入行了。川人称刘湘为刘莽子， 莽子在四川话中是猛的意思——你别看他平时眯缝着个眼，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但在某个僻静的拐角处，敢向你泼大粪的，正是这小子。 刘湘平时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职业军人，既不朝“南” （南方党人），也不向“北”（北方政府）。开始大家都觉得他傻，后来才发现他*聪明。那些有明显政治倾向的同学，或许可以得用于一时，但很快就会被抛弃于一旁，因为政局变化实在太快了，一会儿党人摇旗呐喊，一会儿北洋上台执政，正是城头变幻大王旗，一般人哪里搞得清楚和反应得过来。 蒋百里说，南方军人大多出自正规军校，素质和潜力都要比行伍大老粗出身的北方军人强，之所以不如北方军人，局面搞不大，是因为这些军校生还不够团结的缘故，如果能够团结，“善于交朋友”，未来一定会超过北方军人。刘湘很受启发。实际上，在此之前， 他已经先知先觉地在广交“朋友”。 刘湘渴望东山再起，但他也同样知道忍耐和蛰伏的重要性。古往今来，忍耐和蛰伏是几乎所有枭雄的**素质，比方说刘备，他的一生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给别人做小弟。有人统计，包括吕布、曹操、袁绍在内，刘备的东家前后计有七个之多。难道刘备真的甘心奉这些人为老大？非也，只不过时机未到耳。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不到*后一刻，大家都不会闹到操刀互砍的程度，而只会按照各自拥有的筹码来讨价还价。眼看**军从实力上要压倒第二军，熊克武便授意各军，公推刘湘为四川总司令兼省长。 经过这么多年的升沉荣辱，熊克武早已从一个热血的革命党人转变成冷血的政坛高手，他的一招一式都暗藏玄机。眼前这一招从政治策略上讲，叫做“以退为进”。 段祺瑞虽已以下野姿态寓居天津，但刘湘很清楚此老的潜力和资源，为此他专派特使前去天津拜访。一见面，段祺瑞首先问特使：“四川人才以谁为*？” 特使自然要抬举刘湘，于是回答：“川中人才实在很多，不过像刘湘那样大度包容的，只有一个。”段祺瑞沉吟片刻，答道：“能容不能断，此一大病。” 民初的大学崇尚独立自由精神，敢向高官显贵放炮并以此为荣的知识分子不在少数。当然，反过来也得替刘湘说句公道话，他作为重庆实际的土皇帝， 虽然被人中途哄下台去，导致脸面全失，但事后既没发火也未报复，这就不是一般人，特别是那些平时吆五喝六，手上握根枪杆子就以为老子天下**的诸侯们所及得上的。 刘湘能够拿出来战胜刘文辉的法宝，是他的“厚”。具体方略为反其道而行之，即刘文辉进，他就退，刘文辉硬，他就软。比如，刘文辉对外要“控制西南，逐鹿中原”，刘湘便退到“统一四川，闭关自守”，刘文辉对内要“各个击破， 唯我独尊”，刘湘则遵循“群雄并存，有德者王”。自从刘湘及其团队打出“群雄并存，有德者王”的招牌后，连李家钰这样的新派掌门也要来投奔他了。 依靠励进会，刘湘成功地从“以神治军”过渡过“以会治军”。*盛时，励进会员达到八百多人，逐渐形成了以刘湘为中心的所谓甫系。在刘湘的护持下，地下党逐渐进入励进会的核心决策部门，并在蒋刘斗争中扮演起重要角色。康泽的复兴社无孔不入，到处搜集情报，地下党就在励进会中设立情报训练组，专门训练反蒋特工人员。蒋方人员发现要打入刘湘的军队，变得越来越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