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羊的狐狸大人

江羚朝着宁谦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看到先前聚集在他身前的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他和徐静茵两个人在热络地交谈，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徐静茵伸出一只手，似乎在邀请他跳舞。 侍应生端着香槟走过，江羚心情烦闷，拿了一杯香槟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香槟里的气泡呛入喉咙，她毫无防备，忍不住弯下腰连连咳嗽，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是叫你少喝点酒吗？怎么呛成这德行。” 江羚一抬头，宁谦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见她一脸狼狈，从侍应生那拿了几张面纸，在她脸上胡乱抹了一通。 江羚连忙推开他的手：“妆都要被你抹花了！” “早就花了。”宁谦抿着嘴角，笑道，“花得跟熊猫一样。” 江羚吓得赶忙翻出手机照了一下，相机镜头里的她除了两颊因喝了酒而泛起了红晕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果然又被这只骗子狐狸给戏弄了，江羚愤愤地看了宁谦一眼。 他也喝了酒，白皙的皮肤下透着红，说话也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跳不跳舞？*后一曲了。” 江羚“啊”了一声，还没等反应过来，人就被拖入了舞池。 此时，放着的音乐是一首抒情歌，舞池里的男男女女相拥着贴面而舞。 舞池中那种强烈的暧昧气息令她有些局促不安，她忽然感受到他的手贴在了她的腰上，他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酒气喷薄在她的脸上，并不令人觉得讨厌，而是带着一种无声的、诱人的邀请。 江羚的脸有些发烫，手也不知道要放哪里好，是应该放在他的肩上，还是勾着他的脖子？ 他刚刚不是要跟那个徐小姐跳舞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又为什么要拉着她跳舞？ 郭岳恶毒的话还回响在耳边，她心中埋着太多的问题。 她仰着头想从他的目光中寻求一丝答案，可是，四目相对的瞬间，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通通汇聚成了“怦怦”的心跳声。或许是醉酒的缘故，他黑色的眼眸里像是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不比往日的尖刻锐利，而是有着令人迷醉的温柔水光。 江羚的脑子像是被灌进了糨糊，酒精在血液中发酵，她感觉快要溺死在他的目光中了。 看见她痴痴地望着他，宁谦微微笑了笑，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刚刚没少吃吧，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宁谦边说着边捏了捏她的小“游泳圈”。 江羚一颗粉红泡泡的少女心还没焐热乎呢，就被无情地戳破了。气得她忍不住狠狠地捶了他几下！ “别闹，别闹。”宁谦被她打得退后半步，装模作样地用手扶了扶头，“我头晕。” “装什么装，刚刚捏我肚子的时候怎么没头晕。” 话刚说出口，江羚发现宁谦脸颊上的那一抹嫣红已不知何时扩散到了耳尖，甚至连脖子都有些泛红。 这下江羚有些慌了：“你没事吧？” 江羚把宁谦拖上车，她明显感觉到他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江羚帮他把安全带系好，顺便问道：“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上学的时候，周围有些男生开始偷偷喝酒，然而，无论是春游时把藏到书包里的啤酒拿出来偷喝，还是去KTV玩真心话大冒险时输了“吹瓶子”，宁谦都一概不参加。 开始大家还以为他是假正经，劝他喝他也不肯，有一次几个男生就怂恿江羚往宁谦的饮料里兑了点汽水酒。 没想到宁谦喝了半杯就浑身发红，倒头昏睡，把众人都看傻了眼。 “沾杯就倒”的名号也因此得来。 宁谦一只手支在车窗框上，扶着额头，眉心微蹙：“不到一杯吧。” 江羚本来以为他出国这些年酒量应该见长，原来还是这么不中用啊。 “那你干吗还要和徐小姐喝酒，不能喝你逞什么强啊？” 江羚跟在他身边大半个晚上，他也只不过象征性地抿了抿杯沿，只有和徐静茵碰杯的时候才实打实地喝了不少。 宁谦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你怎么认得Janet？” 这人不是喝多了吗，怎么还这么敏锐！Janet是徐静茵的英文名吗？为什么听他叫得这么亲切！ 江羚：“我是在酒会上听人家说的，你之前和她认识？” “她是我学妹，上学的时候见过几次。”宁谦把挡在额前的手拿开，侧过脸来瞥了她一眼，“怎么，我家小咩吃醋了？” 江羚：“能不能要点脸，你以为谁都稀罕你啊？” “那当然。” “我看徐小姐挺稀罕你的，你为什么不和人家跳舞？” “哟，真吃醋了。” 说着他就把脸凑了过来，车里的空间就这么大，他的鼻尖几乎要蹭到她的脸了，泛着水光的眼眸亮得吓人，江羚只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在他灼灼的目光之下，纤毫毕现。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家伙根本就是在装醉。 “还不是看到某人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才过来陪陪你。” 江羚：“谁是被人抛弃的小狗啊！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酒喝多了，怕一支曲子还没跳完就瘫倒在地，在徐大小姐面前丢人现眼呢！” 宁谦又懒懒散散地靠回车座上，合上了眼皮，用鼻音轻轻地哼笑了一声：“是啊，还是你*了解我。” 江羚被他说得一时语塞。 她了解他吗？ 照理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理应是了解他的。 她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即便十年未见，重逢之后他们还是如以前一样吵吵闹闹，互相嫌弃，默契得好似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可是，今晚她才发觉，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 十年时间可以将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距离无限地放大，别人口中的那个叱咤华尔街、称霸Hackthon的传奇人物，对于她来说却是那么的神秘而陌生。 她不知道他这十年来过得怎么样，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决定回国。她甚至不知道他这些年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她更不知道这次重逢之后，他有意无意地撩拨她，到底有几分是玩笑几分是真心。抑或是像郭岳所说的那样，他不过是想抓一个便宜的劳动力罢了。 毕竟他喜欢的是“和他一样聪明的”女孩子，而在常春藤大学里，*不缺的就是聪明优秀的女孩子，甚至，还有很多聪明优秀、家境又好的女孩子。江羚心里酸酸地想着，比如说徐静茵。 他说她是*了解他的人，可是，她现在越来越猜不透他的心了。 车子忽然一个急转弯，他的身体在惯力的牵带之下，斜斜倾倒。 江羚只觉得肩上一沉，心跳顿时一窒。 他的头微微地枕在她的肩上，双眼垂闭，呼吸沉稳，似乎早已熟睡。 车窗外的灯光在他脸上交织出斑驳的阴影，黑暗让他的轮廓变得温柔，平日里那么刻薄的嘴唇，此时看起来竟也柔软饱满。 大约是借着几分酒劲，或许心中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找不到出口，江羚的脑中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转过脸来，一只手扶在他的脸侧，她的唇轻轻地贴着他鼻梁挺拔的弧线滑过，细微的摩擦感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发颤。 在展会上看到他和郭岳站在一起，她才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来她从未喜欢过谁。 抛开郭岳的人品不提，他的条件总归还是不错，身高一米八，五官也端正，之前公司里不少小女生都对郭岳心怀爱慕。 可是，青春里有他，此后心里再也装不进别人。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半厘米，却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江羚想，她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他吧。所以，她的情绪才会轻而易举地被他左右，才会被他三言两语撩得脸红心跳，看到他和其他女人亲近时，居然会那么失落，那么沮丧。 所以，明明他近在眼前，她却又不舍得碰触……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车子忽然一停—— “美女，世纪酒店到了。” “哎呀，师父，你怎么把老大灌成了这样。” 车到酒店了宁谦还没有醒，江羚一个人拖不动他，只好打电话叫罗小胖下来帮忙。 “还用我灌啊？就他这酒量，舔口酒瓶盖就能倒下！喂，死胖子，你到底使没使劲啊！” 两人一人架着宁谦一只胳膊，拖着宁谦往电梯的方向走，罗小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师父呀，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你们两个又喝了这么多酒，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就那个……” 江羚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乱想什么呢！” 话虽如此，但是，想起在出租车上那个差一点点就得逞的偷吻，江羚不由得有点底气不足。 罗小胖捂着脑袋咂了咂嘴：“师父，怎么听起来好像你还有点遗憾？” 江羚赶忙反驳：“遗憾你个头！” 遗憾吗？这天夜里，江羚在床上反反复复翻滚的时候，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或许吧，如果那时候她胆子再大一点，如果那时候他没有那么醉，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嘀嘀嘀”的闹铃声响将薛明从睡梦中惊醒，薛明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正准备起床去洗漱，却看到宁谦正在煮咖啡。 “老大，你怎么起这么早？” “嗯，早。”宁谦把咖啡倒在了杯子里，边喝边坐在电脑前办公。 他似乎已经起来一会儿了，穿戴很整齐，头发有点湿，像是刚刚洗过澡，看起来挺神清气爽。 薛明不由得有些纳闷儿，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宁谦是被人抬回来的！正常人宿醉不是应该一脸狼狈吗，他怎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老大，你昨天晚上喝了不少吧，你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难不难受？要不要我给你煮点吃的？” 宁谦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不用，我挺好的。” “那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薛明继续问道，“你还记得你是被抬回来的吗？” 宁谦拿着咖啡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角，淡淡一笑：“是吗？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