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量子号:启航

这一天是元旦，**宇航中心的观景平台上人山人海。 从平台上向前望去，地球是一个半圆，高悬半空，在 无数星星的簇拥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仔细看去，在白 色的云层和蓝色的海洋之间，陆地的轮廓依稀可见。 地球缓缓地自转，晨昏线一点点向西推移，欧洲大陆 已经从沉睡中醒来，再过两个小时，太阳将照亮本初子午 线，那是地球进入新年的时刻。 聚集在平台上的人们都在等待这个激动人心的时 刻。大家彼此热情地打招呼、聊天，聪明的生意人早已占 据了有利的位置， 兜售着适合节庆的小玩意儿： 从国际 空间联盟的旗帜到各种制作精巧的玩具，还有诱人的糕 点糖果， 琳琅满目。偌大的空间站里洋溢着浓烈的节日 气氛。 今天的元旦庆贺仪式盛大隆重， 远远超过以往任何 一次。聚集在观景平台上的人也远超以前———**宇航中 心有六万七千多人， 一半以上的人都在今天拥到了这个 平台上，站在后排的人只能看见前边人的后脑勺，以至于 站长不得不宣布临时关闭平台的入口，只能出不能进。没 能进入平台的人自然是垂头丧气， 抱怨无法直接观赏这 难得的盛况，然而也只能服从指令，到别的舱室去参加其 他的庆贺活动。 李子牧就挤在这么一群“怨气冲天”的人中间。 他原本可以早一点和同学们一道出发， 然而他想 提前完成威廉老师布置的假期作业， 结果就迟了半个 小时。半个小时，造成了截然不同的后果。他想起了那些 兴高采烈一放学就直接冲出校门的同学们。 他们现在一定很开心！ “真是太倒霉了！ 就差一步。”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人 嘟嘟囔囔地从李子牧身边快步走过， 用掌纹打开一旁的 门，离开了。 另有两个结伴而行的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也是 满脸的不高兴。 “这就是运气，一个人的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一 个女人正在打电话， 李子牧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她朋友 兴奋的说话声，还有观景平台的喧闹声。显然，她的朋友 进去了，而她被晾在外边。 李子牧倒并不觉得自己运气太差， 他不是很喜欢赶 热闹， 不能去大平台那就不去呗， 站长说别的舱室会提 供丰盛的餐点，还会向每个人赠送纪念品，这也挺好。 他打算去亚洲舱，那是他*熟悉的舱室，很多训练课 都在那里进行。 “木头！ ”突然有人喊他。 “木头”是他的绰号，只有班上跟他*熟的几个同学 才这么喊。 是阿强！ 李子牧转头看去，果然是他*好的朋友林强。 “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是和大家一起进去了吗？ ”李子 牧问。 阿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我问詹姆斯你在哪 里，他说你没有跟来，我怕你找不到我们，就出来等你。没 想到就被关在外边了。” 阿强总是这么马大哈，做事稀里糊涂，站长发送关闭 入口的指令后，至少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挤进去，要不 然，李子牧也不会着急往这边赶，结果倒好，阿强趁着这 十分钟挤出来了。 “那也好啊，我们可以一起欢度元旦了。”李子牧笑了笑。 阿强呸了一声说：“好什么好啊， 都是你， 不早点出 来，害我也进不去了。” 李子牧也不搭话，只有他们俩的时候，阿强总会把坏 事都算在他头上，他已经习惯了。 突然，阿强的腕带震动起来，有人给他打电话。 阿强用投影模式接入通话， 一个虚拟的人像跳了出 来，十厘米高的小人仿佛站立在他的手臂上。 “嘿，大苹果，怎么了？ ”阿强嘻嘻哈哈地问。 跳出来的是林萍萍的影像，阿强喜欢叫她大苹果，这 是林萍萍的“燃点” ，一点就着。 果然，林萍萍发怒了：“别乱叫！ 再叫我报告罗指导！ 你在哪里？ ” “我被关在外边了。” “你不是进来了吗？ 怎么会被关在外边？ ” 阿强耸了耸肩，把李子牧拉过来，凑在影像前说：“还 不是因为这个木头。” “萍萍！ ”李子牧向林萍萍打了个招呼。 “李子牧！ ”林萍萍很有礼貌地向李子牧点了点头。 “这样太可惜了，刚才站长宣布这边会举行无边量子 号的抵达仪式，据说无边量子号的船长会在现场。”林萍 萍继续对着阿强说。 “什么？ 无边量子号？ 船长还会莅临现场？ ”阿强激动 起来，“这怎么办？ ”他的左手开始不停地抖动，一旦阿强 遇到什么急事，就会抬起左手，握拳抖动。这是他的一种 习惯，就像一些人没事喜欢抖腿一样。 “你们也别着急， 反正过段时间就可以去船上实习 了！ 我先去看看啊！ ”话音刚落，林萍萍的人像就消失了。 “我们怎么办？ ”阿强问李子牧。 “还能怎么办？ ”李子牧反问，“你可以在其他舱室多 吃一点。” 两个人边说边走， 突然阿强停下脚步说：“我有个主 意。” “哦？ ”李子牧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朋友，阿强的主意往 往都是馊主意，但是馊主意有时也管用。 “我们出去。”阿强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伸手向上指 了指。 李子牧顿时明白了阿强的意思， 他想偷偷地跑出第 一宇航中心，从外边观看典礼。 “外边没有空气， 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去了也没意 思。”李子牧说。 “但至少可以亲眼看见啊！ ”阿强激动地说，“这可是 无边量子号，咱们将来有可能就在这飞船上。” 见李子牧仍旧无动于衷， 阿强又强调了一句：“这可 是有史以来*大的飞船。” 这一句似乎引起了李子牧的兴趣：“嗯，*大的飞船。 你说他们是怎么把这庞然大物隐藏起来， 一直不让人发 现的？ ” 阿强见李子牧有所动摇， 加紧怂恿道：“去看看不就 知道了吗？ ” “但我们没办法出去啊。” “这个包在我身上！ ”阿强胸有成竹地说。 李子牧半信半疑地看着阿强说：“我们可以试试，但 千万不能被教官发现！ ” “你放心，我试过，谁也不知道。”说着，阿强拉起李子 牧就跑，“要抓紧时间，不然就错过了。” **宇航中心有数不清的通道，错综复杂，能够搞清 所有通道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但是不知道阿强从哪里得 到了情报，轻车熟路地拉着李子牧七弯八拐，很快在一扇 气闭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扇巨大的门。门上画着一个巨大的黄色的圆， 圆里是一个巨型叹号，门上还用细小的中文、英文、俄文、 日文写着警告词：严禁不穿戴动力宇航服进入轴空间，行 动时人数须达两人及以上。 “为什么到这里来？ ”李子牧困惑地问。 “轴空间的顶部是全透明的， 连接着两个太阳能翼。 我们正好可以坐在阳光照不到的那边， 比观景平台位置 更好。” “但没有许可，我们根本进不了轴空间。” “所以才到这里！ ”阿强指了指上方。李子牧顺着阿强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门的上方有 一个敞开的窟窿，里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门旁边 的墙上有一道扶手梯，直通窟窿里。 “那是维修通道，我前两天爬进去看过，里面有一扇 门，可以直通轴空间。” “这很危险！ ” “有宇航服，怕什么？ ”阿强不以为然地说，说完他就 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阿强，还是别去了。”李子牧想把他劝回来。 “你要是不去，我就一个人去了。”阿强赌气地说，说 完就钻进了窟窿。 李子牧不由得发愣。阿强一个人去，让人很不放心！ 再说， 亲眼看见一艘有史以来*伟大的飞船降临在** 宇航中心，这的确让人向往。 李子牧很快下定决心，也沿着梯子爬了上去。 黑暗中，他看见了阿强发亮的眼睛。 “嘿，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阿强得意地说。 “宇航服在那边，赶紧套上，我要开门了。通话设在第 一频道。” 李子牧摸黑套上宇航服，这是轻便服，套上去大小正 合身，他戴好呼吸面罩，打开**频道。 “好了吗？ ”阿强的声音传来。 “好了。”话音刚落， 阿强就推开了维修通道舱壁上的那扇小 小的门，光亮从轴空间透了进来。 这门很小，只能让人像鱼一样游过去。 李子牧紧跟阿强钻进轴空间，就在进入的一刹那，他 本能地一下子抓住阿强的脚。 轴空间是零重力区， 身上穿的这件宇航服是无动力 的轻便服。如果动作有一点点过大，不小心脱离了舱壁， 就会飘浮在轴空间里，动弹不得。 果然，阿强差点就直接飞了出去，幸好李子牧把他拉 回来，两个人贴着舱壁，抓着移动杆前进。 “多亏了你！ ”阿强在头盔里吐了吐舌头说，“还好你 够机灵，不然我们就要在这里挂着，直到被教官发现。” “我们要快点，不然来不及了！ ”李子牧向上望了望， 中央轴像一条无限深远的通道，通道的尽头露出光亮，那 里是他们的目的地。 “我们会很快到达的，用鱼雷式前进就行，你看我！ ” 阿强很有信心，他松开移动杆，双臂用力一摆，整个身子 像条鱼一般向着前方飞去。 阿强就像是贴着舱壁飞行。这是一种危险的做法，若 是稍有偏移，就会完全失控。教官前段时间刚教授过如何 使用这种移动法，但却严格声明：只有在必要情况下才能 采用这种移动法，尤其强调禁止用来做游戏。 “快来啊！ ”阿强催促李子牧。这里是中央轴，就算真的失控，也没什么危险，*多 就是碰撞在舱壁上！ 李子牧安慰自己。 他按照所学的动作要领，绷直身子，双臂一甩，直直 地飞了出去， 他甚至比阿强飞得更快些， 然而他偏离了 方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阿强！ ”李子牧喊了一声。 “别怕，尽量去抓移动杆，我会跟上你的。” 说话间，李子牧已经从阿强头顶滑了过去。 前方一片黑暗，只有远处有一丁点的亮光。在这种陌 生的环境里鱼雷式滑行，李子牧不禁有些害怕，要是前边 有什么东西，岂不是就直接撞上了！ 他本能地将双手高举 过头，准备迎接任何可能遇上的碰撞。 “木头，我就在你后边！ ”阿强在喊。 不要慌，不要慌！ 要冷静，要冷静！ 李子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开始回想教官说的要 点：张开双手，与肩同宽，眼睛紧盯前方，留意任何迎面而 来的东西，随时准备伸手去抓。 训练的时候是有既定目标的， 但现在在这一片空荡 自由的空间里，全得靠自己判断了。 李子牧努力睁大眼睛， 想借助身后微弱的光看清前 边的情况。 “木头，看我！ ”阿强在喊他。李子牧抬头一看，只见阿强快速从自己的头顶斜斜掠 过，笔直地冲着另一边舱壁而去。十多秒后，阿强抓住移动 杆，落在了对面的舱壁上，然后转身向着自己说：“怎么样？ ” “你在干什么？ ” “看看能不能把你拦下来。”阿强说着，曲起身子，两 腿一蹬，又飞了起来。 李子牧看得清楚，这一次阿强是朝着自己来的。果然， 当阿强从李子牧身边掠过时，他伸手抓住了李子牧宇航服 的锁带。李子牧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拉了过去， 然后两个人就像两个撞在一起的台球，双双改变了轨迹。 一阵手忙脚乱后，两个人一起落在舱壁上，气喘吁吁。 “嘿，你看，我成功了。”缓过气后，阿强得意扬扬地说。 李子牧也缓过气来，刚才阿强那一拽，他的肩头被狠 狠地拉了一把，还有些疼。 “让我一直飞就好了，反正还有很远才到。”他对这个 鲁莽的伙伴有几分不满。 “失控飞行太危险，而且时间一长，你就会麻痹放松， 这是鱼雷式飞行的忌讳。”这一次阿强倒是一本正经。 “典礼快开始了！ ”李子牧不再争论，望了望前方发亮 的玻璃窗说，“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那里？ ” “快！我有个法子。”阿强招呼李子牧，“我们一起鱼雷 式飞行，但是这一次要用脚蹬，你跟着我，我喊一二三！ ” 一，二，三！两个身影飞起，斜斜地向着对面的舱壁飞过去。很快 他们顺利降落在舱壁上，然后又是第二次飞起……两个人 就像两个弹球，在中央轴内不断反弹着前进，缓缓地向着 顶端靠拢。 细微的震动传来，那是典礼的喧闹，无边量子号快出 现了！ 李子牧和阿强也靠近了顶端的玻璃窗。 巨大的太阳能板张开着，如两片巨大的黑色翅膀，隐 隐发光。玻璃窗正对着观景礼台，下边的一切一览无余。 无边量子号正慢慢从隐身状态显露出真面目。它真 的很大，船身长度几乎是空间站的两倍，从李子牧的角度 看过去，它像是一个巨大而沉重的锤子，与它相比，空间 站则像是一副纤细的骨架。 观礼的人群在欢呼，一个个人都渺小得看不清面目。 这场景着实令人激动。 “快！ ”阿强招呼李子牧。 两人双双跳起，想更靠近玻璃窗一些。 结果，两人直接撞在了玻璃窗上，刹那间，玻璃无声 碎裂，无数细小的碎片在两人眼前纷飞。 “啊！ ”阿强叫了一声，本能地用双手抱住脑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分开， 然后沿着不同的轨 迹向无边量子号飞过去。 巨型飞船在李子牧眼前越来越大， *终成了一堵赭红色的巨墙横在李子牧面前。耳机里传来啪的一声撞击 声，李子牧直直地撞在船体上。身子像是被摔软了，一点 也动弹不得，只得任由它微微弹开，飘浮在船边。 “不要乱动，马上有人来救援你们！ ”耳机里传来一个 声音。这声音让李子牧安心不少，随即又明白，处分怕是 逃不掉了。他忧心地向着阿强那边望去，阿强和他一样， 撞上船体后就飘浮在一旁，看样子应该也没事。 好吧，至少是两个人一起被罚。 他看着阿强，阿强也正看着他。 李子牧觉得，阿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