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之振传

《州泉积善录》是朱纮所作。朱纮原是苏州人，赘居石门，后客吴之振家。在生活中，吴之振和朱纮是亲密的好友，两人常在一起吃饭喝酒，互送小礼，写诗唱和。两人相处的日子越来越久，朱纮对吴之振的为人也越来越了解，他看到吴之振总是做善事，就很想把这些善举记录下来。 一日，朱纮在喝酒时对吴之振说：“孟举兄，你仗义疏财，博施济众，好事如果不记录下来，实在可惜啊！” 吴之振笑说：“昔人谓阴德如耳鸣，人不知而己独知之。做善事自己知道就可以了，记录下来，岂不是刻意宣扬啊？” 朱纮答：“记录的目的是扬善，并非扬名。如果将善举记录下来，后人仿而行之，为利无穷！” 吴之振还是摇摇头。 朱纮继续说道：“孟举兄如此，却是为一己之私而抑善了，孔夫子都是不赞成的。‘子路拯溺’，‘子贡拒金’，孔夫子的态度大相径庭。” “子路拯溺”的故事讲的是：子路救了一个落水的人，那人为报救命之恩，用一头牛作为答谢，子路接受了。孔子对此表示赞成，他说：“鲁人以后都会勇于搭救落水者了。” “子贡拒金”的故事讲的是：鲁国有一道法律，如果鲁国人在外国沦落为奴隶，只要有人能够把这些同胞赎回来，就可以获得金钱奖励。子贡曾经赎回一人，但不好财富，不去领金钱。孔子却认为子贡此举不妥，因为从此以后，鲁国可能就没人再去赎回同胞了。 吴之振在自己的诗文中对平生所作的善事只字不提，但朱纮还是执意写了《州泉积善录》，专门编辑吴之振生平所行如赈饥，救灾、己责、助丧诸善事，共三十五条。商邱宋荦、昆山叶燮、慈溪姜宸英、武进邵长蘅皆为此书写序，这四人皆是文章巨公。其中，姜宸英在《州泉积善录》一书的序中写到：“此其故人八十岁翁朱纮氏之所为也，非吴子之意也。” 可惜的是，《州泉积善录》一书早已佚，但《石门县志??杂类志》中录了三条善事，文末注明“皆见《州泉积善录》”。 **个故事讲了吴之振“买童遣归”。 吴之振的长子吴宝林要聘媳妇了，所要迎娶的是苏州顾汧的女儿。顾汧是康熙十二年（1673）的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官至礼部侍郎。 吴之振亲自前往苏州送聘礼，并在当地买了一名书童，取名“河洲”。后来，偶然经过一家人门口，见一对夫妻相对而哭，哭声凄厉。吴之振见状，跑过去问其原因。原来，自己买的这位书童正是这对夫妻的儿子，他们兄弟几家只有这一个儿子，不得已卖了。吴之振听后，于心不忍，就遣回了刚买的书童。为了消除他们的顾虑，还将买书童的契约当场烧毁了。 第二个故事说的是吴之振替人还债焚券。 石门县有一名杀羊的屠夫蒋某，嗜好赌博。有一次出去赌钱，运气不佳，输给一名卒驿许多钱，输了钱又无力支付。 于是，蒋某就将夫妻两人抵押给了卒驿，以此偿还赌债。蒋某的妻子不愿前往卒驿家中，但自己丈夫欠钱在先，无能为力，只得日夜哭泣。 吴之振听说了这件事以后，就把驿站的官员和卒驿叫来，责问道：“听说驿卒以赌博的方式抵押了一对夫妇，你是他的长官，难道没有监督不严的过失吗？” 赌博的卒驿见吴之振把自己的长官也叫来了，还批评了自己的长官，心里有点害怕。吴之振是县里有名的富家子弟，还是个人人称道的大善人，县令都要敬他三分。卒驿觉得事情闹大了，本就心惊胆战，又听吴之振这么一说，觉得很窘迫，赶紧拿出抵押券，要将人放回。 吴之振接过了抵押券，但也没有借由自己的影响力欺压卒驿。他又对卒驿说：“虽然你是通过赌博赢的钱，终究还是蒋屠夫欠了你钱，抵押券我收着了，钱嘛，就由我代他还你吧！” 身在一旁的屠夫蒋某，看到吴之振如此行事，既是感激、敬佩，又是惭愧、懊悔。他对吴之振说，自己愿意终身在吴家服役，一辈子忠心耿耿，以谢大德。吴之振却说：“我不过是偶然间听说了这件事，可怜你的妻子，所以来解决纠纷罢了。如果让你到我家服役，就和驿卒把你们抵押的做法没有分别了。”说完，吴之振就将夫妻俩的抵押券烧了。 第三个故事讲的是吴之振捐银救女。吴之振不仅对族人或同乡进行资助，在异姓或是外地人需要帮助时，他亦能伸出援助之手。 湖州离石门很近，若坐上一条小船，顺着石门县的悠悠运河，能到达湖州。许多湖州人若是水路出城，就会在石门县停留，歇息片刻。 湖州菱湖有费某夫妇，以贩柴为业。每次到石门县城，会买些私盐回菱湖出售，从中赚一点小钱奉养双亲。费某夫妇运气不错，来回几趟都没有被发现，便放心大胆地继续做着这门小生意。 不巧的是，有一次，他们贩卖私盐的行为不小心被石门的捕役发现了。贩卖私盐可是犯罪，早在春秋时期，齐国管仲就提出了“官山海”政策，盐和铁实行专卖，以后历朝历代，都是明文规定不允许老百姓私自贩卖食盐的。 这俩夫妻违禁贩卖私盐被抓，被要求罚银子九两多。 九两多银子对这对普通夫妇来说不是个小数目，真是得不偿失。费某计无所出，决定卖妻以缴罚款。卖妻在清朝比较常见，女子地位低下，一旦结婚，就成为男性的私属物，受其支配。如果男人不能自活，卖妻也就顺理成章了。 费某的妻子听说自己将被典卖了，一路哭嚎：“我家里老人九十多岁了，我已怀孕数月，我宁死也不改嫁！”听到的人无不哀叹。 吴之振听说这件事后，可怜这个妇女。于是，他又拿出九两多银子，让费某去官府缴纳罚款。费某谢过恩德，立即赶往县衙。 知县不解，问：“你不是说没有钱嘛？如何这么快就能拿出罚金？” 费某将原委告诉了知县。知县了解实情后，为吴之振的义举所感动，便把贩私盐的十余位轻犯都释放了。 这三个小故事，都是讲吴之振仗义疏财。诚然，吴之振良好的家庭经济实力是义举善行形成的重要基础，但可贵的是能“人富而仁义附焉”，生在朱门的吴之振不必饱尝苦难，但对苦难有同理和同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