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生命中的飞羽

或许以小孩子的见识，评判出的是非总有偏颇，然而有很多行为是我至今也无法容忍的，比如盗猎，比如虐待动物。 “人的成长总是比鸟要慢上许多，但是人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的时候就可以上房揭瓦。等我到了可以上房揭瓦的年纪，虽然仍被勒令不许在燕子孵卵的时候爬到旁边看，但是机智如我会另辟蹊径来满足好奇心。比如，我偷了老爸的望远镜，爬到了小院另一角的仓库房顶，居高临下偷窥燕子窝。而燕子们对我这种偷窥行为采取了容忍的态度，大概是燕在矮檐下，也不得不低头。” “这种岁月静好的日子其实也没有持续太久。我上初一的时候，乐呵也变成一只成年的公鸡。它开始打鸣，而且声音还很大，我们屡次接到邻居的投诉，不得已，只能再次把它送到农村的姨姥姥家。姨姥姥还是一如既往地欢迎我的朋友。然而乐呵因为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对于其他的家禽没有什么印象，所以跟姨姥姥家的土著小鸡们根本就玩儿不到一块儿去。我每个星期都会去姨姥姥家，顺便也是找它玩儿。姨姥姥跟我说，它一开始先是跟土著鸡群大打了一架，发现谁也讨不了好之后，它并没有妥协跟它们成为朋友，而是跑到了狗窝里，跟家里的大狼狗睡在了一起。那只狼狗平常对鸡并没有格外的友善，对它却格外有所不同。两个家伙经常窝在一起睡觉、玩耍，连吃食都在一起。每每有生人来时，大狼狗因为被拴着，只能干嚎，这时候乐呵就会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到门口去，虎视眈眈地看着它认为的入侵者。当然它并没有飞出去攻击人，然而一旦有人未经允许进入，它就会立刻立起脖子上的羽毛，变成一只战斗鸡。” 当时我想的就是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要变得很强，这样我才可以保护那些需要我保护的人还有需要我保护的动物。也许这些东西在现在看来十分“中二”，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要靠它们才能走出痛苦。 “对我来说，这种程度的安慰，和我*开始试图感化那些商贩的辩驳没有任何区别，都是苍白无力的。我却没法继续再去追问。我知道我做的事情从法律上来说是正义的，起码让不法商贩受到了惩罚，起码制止了他们继续将这些可怜的鸟儿卖给那些不明所以的香客。其实香客们买动物放生未必是坏心，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行为只会刺激和鼓励盗猎及非法贩卖，进而让更多的野生动物遭殃；他们更没想过自己就这样贸然放出去的动物，可能根本就已经很虚弱，或者适应不了当地的环境，用不了多久就会凄惨死去；又或者有极少数的动物本不属于这个地方，它们被放生到这个环境之后，由于适应这个环境的各种气候和食物，却少了在原有栖息环境下的天敌，所以会迅速扩张，变成有害的外来入侵物种，对当地的生态造成严重的损坏—比如那些让人头疼的福寿螺、巴西龟之类。凡此种种，目前还都只是野生动物保护相关人员才会考虑的事情，有待于进一步向公众科普和普法。然而当时我*强烈的感觉就是：事情只做了一半，并没有做完。” “后来很多年，我一直不敢去那个地方，更不敢想起那只大天鹅的样子，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想哭。而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几张脸，也许现在他们已经老迈，也许他们中的某些人早就不在人世了，但是，我至今看到和他们长得很像的人，居然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厌恶，尽管我知道并不是长成那样的人都干过不法勾当。这也许算是一种心理阴影吧。上小学之后，我跟父亲说我要当警察，我要去抓尽天下的坏人，我要给天鹅报仇，我要给很多很多被那种人伤害的野生动物报仇。但我父亲说：这不是一个想要维护正义的人该有的心态。仇恨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而不管我多恨，那只大天鹅再也活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