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烈狗

老了的金毛已经不能动了，它侧躺在地板上，旁边放着水，可是它已经喝不了了。 门一开，它像是闻到了小主人的味道，肚子起伏得快了些。它睁开眼睛，也张了张嘴。陶淮南被带过去摸它，金毛吃力地在他手心下喘着气，发出艰难的“哈哧哈哧”的声音。 陶淮南去摸它的头，金毛像平常每一次一样，张嘴去轻轻叼他的手，把他肉乎乎的一只小手咬在嘴里，又去咬他的袖子，咬住了之后微弱地甩甩头。 陶淮南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问它：“你不走行吗？” 金毛已经太累了，它松开了牙齿，头慢慢躺回地上。金色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肚子贴着陶淮南的腿。 陶淮南抱着它，把脸贴在它脖子上，眼泪一直往下掉，洇进金色的长毛里。 “你还会回来吗，十爷爷？”陶淮南搂着它问，“还当我的小狗。” 这是打从迟苦来了之后，陶淮南哭得zui厉害的一次。 跟这次比起来，以往他的哭都是小打小闹。 金毛的呼吸渐渐慢了，再到后来就没有了。 陶淮南搂着不松手，开始是低声呜呜地哭。后来陶晓东和田毅过来抱他，想要把他抱起来。陶淮南开始尖叫着哭，被哥哥强行抱走时，哭得嗓子都破了音。 陶淮南从来不这么哭，哪怕是被送到学校很害怕，也只是坐在那儿无声地抹眼泪。像正常小孩子一样控制不住地大哭，这是迟苦**次见。 陶晓东一直拍着哄着，摸他的头。 听见田毅哥想要把狗送走，陶淮南开始再一次拼命地尖叫。陶晓东示意田毅等会儿，抱着陶淮南持续地低声跟他说话。 小孩子进入了情绪里，大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陶淮南大概哭了一小时，在哥哥怀里渐渐平静了下来。下巴枕着哥哥的肩膀，哑着声音问：“别送走吧，让它一直在家里好不好？” 陶晓东先没说话，等陶淮南再次问起的时候摇了摇头，说：“不行，宝贝儿。” 陶淮南把眼睛扣在他肩膀上，眼泪又涌出来。 “它有它要去的地方。”陶晓东亲了亲他，“你不让它走，它会慢慢烂掉，会生虫子。” 陶淮南晃着头不想让哥哥继续说了。 这话对小朋友来说太尖锐了些，田毅碰了碰陶晓东的腿，让他别说了。 陶晓东却继续道：“哥哥也很想让它永远陪你，但是哥哥做不到。你如果还想要小动物，哥可以再给你带回来，但是现在我们要接受这些。” 他一边摸着陶淮南哭得汗湿的头发，一边对他说着话。 等到陶淮南哭得没那么厉害了，陶晓东把他放了下来，让他去跟十爷爷道别。 陶淮南摸着十爷爷已经不再起伏的肚子，眼泪又无声地落下来，从眼睛迅速滑到下巴处挂着。 曾经哥哥把金毛带到他身边的时候，跟他说以后这就是他一个人的宠物，能在没人的时候陪他玩。小孩子心里对自己的东西总是有归属感，会有种独立于其他事物的亲近，因为这是他一个人的。 “我怎么办呀……”陶淮南的嗓子哑得让人听了不忍心，他晃晃手，摇摇金毛，“我没有狗了……” 他难过地叫着“十爷爷”，蹲在那儿又绝望又孤独。 迟苦突然捉住他的手，把他的手从金毛身上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按着。 陶淮南还要继续去摸已经凉了的十爷爷，迟苦说：“以后我是你的狗。” 陶淮南眨了眨眼睛，低着头说：“你不是呀……你是迟苦。” 迟苦身上、脸上还有没消利索的疹子，小红点挂了满脸，他对陶淮南说：“你别哭了，我给你当狗。” “那你能一直陪着我吗？”陶淮南哑着嗓音问。 “能。”迟苦说。 陶淮南跟他握着手，下巴上那滴眼泪坠不住了，砸在自己的膝盖上：“那我也能一直陪你，我也给你当小狗，我们互相当小狗。” 童言童语也灼心，陶晓东跟田毅对视一眼，听着小孩子不合时宜的话，也没去打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