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邮中国当代散文集:无尽的远方 (精装彩绘版)

　　反正一个人的旅行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想怎么浪费时间就怎么浪费时间，我允许自己浪费自己的生命，却不能接受别人浪费我的生命。卡夫卡说：“我们称之为路的，无非是踌躇。”而我所要的，也不过是一条让我能够踌躇的道路。　　有一天晚上在老城散步的时候，我接到云哥的电话，东拉西扯之际，云哥跟我说：“我想起我们在杭州的日子，我觉得好开心啊，真的好难得啊。”我看着索恩河平静的河面，渐渐和西湖的波光重合，我说：“我也是。”这是一句平庸又经典的客套话，但是我们两个人都知道是真心的。哪怕思考再三，我们也还是这样说。　　为了打发时间，我和阿铉爬上了富维耶山，山并不高，半个小时就登顶了。在陡峭的楼梯上回头，可以在墙壁的夹缝中间看到远远的城市，山上可以看到里昂的全貌。　　里昂是一座平静的老城，只有三栋高楼，剩下的都是棕红色房顶的小房子。依山而建的房子高低错落，色彩错综复杂。当天的天气并不好，天空中是翻滚的云团，好像随时要掉下来。其实在里昂的这几天一直都是阴雨连绵，但恰好上山的时候看到了短暂的蓝天，临行的一天我又在公园里等到了日落，说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错过。　　阿铉说，里昂像是微缩萧条版的巴黎，我说河边的房子像是在阿姆斯特丹，途经山旁的古罗马剧院下山的时候，崎岖的道路又让人想起布洛涅，黄色墙壁和绿色百叶窗又像意大利风格。　　里昂到底像什么呢？　　里昂就是里昂吧。　　在山上望向城市的时候，我的喜悦掺杂了悲伤的预感。这个让我惦记了两年的城市就在眼前，这条路一走就走了很多年，到达却也意味着告别将近，告别之后我又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　　当我*后独自离开里昂的时候，是个坐在金头公园长椅上看夕阳的下午，湖上的颜色如同琥珀，那是游荡的天鹅落在湖上的目光。身边满地黄叶，那些落叶在秋天到来让夏天把不甘通通放下了。　　我对在里尔写作业的阿铉说：“我突然懂你走的那天说独自结束旅行的落寞感了，离家这么久，一路奔波疲惫，明明很想回里尔的小床上好好躺下，但是终究有点复杂的情绪在，尤其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天空中流逝的各种颜色，他们带走了阳光，带走了时间，也带走了我。　　我和阿铉在我租的房子里做完晚饭之后，和房东简短地聊了两句。房东出门聚会之后，我们在大房子里坐着聊天，我说：“你看，厨房的灯投在天花板上的影子是放射状的线条。客厅里的小烛台是一只手，长长的白蜡烛是他手里的剑。房子里全是房东的收藏，我们好像住在一个博物馆里。”　　阿铉拿起一个小烛台，很兴奋地给我展示，蜡烛上面有一个镂空的旋转木马，他说：“蜡烛点燃之后的热量，会带动旁边的空气流动．木马的纸片就会转动，纸片是镂空的，还会投射出不断变换的光。”　　我们对视一眼，都“哇！”了出来。多么有趣的人才能在自己房间里藏着这么多小心思。　　我*羡慕的不是客厅里的整颗象牙，角落里的老座钟，还有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古董；而是厕所里摆着的笑话书，金色相框里房东和两个小儿子的合照，冰箱上贴着的写着“只有我喝的咖啡和我用的发胶和我一样强壮”的冰箱贴。房东这个连早餐都能烧煳的男人，却又如此会生活，这是里昂人血液里的细致人微吧！　　那天晚上正好是万圣节前夜，我送阿铉去车站的路上又回到老城转转。万圣节又是一个聚会喝酒的好借口，路上到处是打扮得奇形怪状的人，反正寻开心总是要找一个借口，具体是什么托词并不重要。有戴着头套的年轻人把酒馆和饭店的门一间一间拉开冲进去尖叫，有一大群显然奔去化装派对路上的男男女女，还有坐在酒馆门口让路人蒙着眼睛剪胡子的男人。旁边的法国女生主动走上来说，这是他们的慈善活动，这个男人3个月不刮胡子，在万圣节让陌生人全部剪掉，以此来募捐。真是非常有创意的募捐方式。　　那天我被塞了很多糖，每个人都变得很亲密，可能这就是节日的意义吧。　　夜里的老城大雾弥漫，像是阴森古堡，阿铉和我说，这也算是应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