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人间可爱

老话讲，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大禹跟龙门山这个地方劈了一斧子以后，当地从此就算留下点儿仙气。中国老百姓有个风俗，愿意沾仙气，借借别人的光。不光中国的老百姓愿意沾仙气，中国的鲤鱼，也讲究沾仙气。 汉朝有本讲陕西、山西风土人情的书，叫《三秦记》。《三秦记》里边，有这么个故事，大概意思就是说，自打大禹抡起斧子劈开龙门山以后，全天下的鲤鱼就定了个规矩。什么规矩呢？ 每年春天，差不多就是眼下这个时间段，全天下的鲤鱼都得上龙门山这儿聚齐来。然后排好了队，逆着水流，一个一个，从龙门山底下往山上头蹦。这就叫鲤鱼跃龙门，能跳过龙门的鲤鱼，就可以从鱼变成龙。 现在学生参加高考，每个大学大概招多少人都是有数的，不能由着性子胡来。每年春天，全天下的鲤鱼聚到河津跃龙门，从鱼变成龙，也有录取名额。录取名额具体是多少呢？不多不少，正好七十二条。 甭管年头怎么变，每年都是七十二条。不可能说，今年出的题难，成绩普遍偏低，就跳过去一条。明年呢，卷子又出容易了，呼啦呼啦，跳过去好几万。没那个事儿。 我小时候，胡同里的小孩儿有句闹着玩儿的顺口溜，说是站得高，看得远，然后呢，摔得狠，死得快。跃龙门的鲤鱼蹦得那么高，结果没蹦过去，“啪叽”一下掉下来。您想想，能好得了吗？弄不好就得摔得头破血流，用北京话讲，开了瓢了。 开瓢了也只能认倒霉，自个儿回家养着去。鲤鱼捂着脑袋回到家，养好了伤，从此就算破了相了，脑门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小疤瘌。黄河上的渔民有个说法儿，脑门上有黑点儿的黄河鲤鱼，那都是当初跳龙门，没跳过去，让老天爷给刷下来的。 民间传说还有这么个说法儿，说是虎行有风，龙行有雨。老虎跟林子里边遛弯，那都是虎没到，风先到。所以您听说书先生讲到谁谁谁，倒霉催的，走到山里碰见老虎了，一般的套路都得这么说：“迎面一股恶风不善，腥臊味儿扑鼻。” 龙跟虎不一样，本身就是管下雨的，甭管走到什么地方，多少都得掉几个雨点儿。天上下雨，免不了的，就得刮刮风、打打闪，再打几个雷。赶上下雨、打雷，您都知道，不能往高处去，要不然的话，容易让雷给劈了。古时候的人不懂这里边的科学道理，就说这是遭了天火了。 鲤鱼好不容易跳过龙门了，眼瞅就要从鱼变成龙，级别提高了，工资待遇，相应的，那也得提高呀。风雨雷电什么的，反正就是龙应该有的那套玩意儿，这时候就都得给它配上。 没想到乐极生悲，跳龙门的鲤鱼把吃奶的力气使出来，铆足了劲儿往上一蹿。蹿到*高处的时候，眼瞅就要蹦过去了，老天爷跟天上抱胳膊看着，一看这哥们儿行，没问题，有戏，当时一签字、一盖章，人事档案一调动，福利跟手儿就算来啦。 什么福利呢？咔啦啦一个炸雷从天上劈下来，不歪不斜，正好劈在这条鲤鱼的尾巴根上，当时还就把鱼尾巴给劈下来了。这条鲤鱼，屁股上挂着黑烟，跳过龙门，变成龙了。尾巴呢，“吧嗒”一声掉下去，就留在龙门那边了。等于是身子过去了，尾巴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