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恋变奏曲

　　《婚恋变奏曲》：　　她出生在滨河城里，父亲是出了名的石大烟枪，石大烟枪抽光了祖上留下的家产，直抽得家徒四壁，一屁股饥荒，*后把赌注压在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身上。　　滨河城有家姓毕的财主，几爿店铺、钱庄，乡下有良田千亩。毕家大少爷抽大烟抽成痨病鬼。大少奶奶红杏出墙，玷污了毕家门风，被逼悬梁自尽。为了续弦，更为了冲喜，托媒人来石家提亲，承诺石家三支花，给一支，要仨店铺不给俩。石大烟枪满口应允。大女儿死活不从，在上花轿的前一天夜里，跟心上人，一个挑水卖的穷小伙私奔他乡，多少年之后，才知道二人闯了关东。　　大的跑了该二的，二女儿被硬塞进花轿抬到毕家。大烟枪的好日子没撑两年，又欠下钟二烟灰一大笔烟土钱，便用三女儿顶账许给钟二烟灰。从此，她掉进火坑，挨打受气，不得吃不得喝。　　一想起这些，桂凤娘就很紧张，觉着对女儿的终身大事不能有半点马虎！决不能像上辈人那样，只要钱到手，不管人死活！　　和肖家作亲是拴柱娘做媒，拴柱娘能说会道，人缘不错。她认为这二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只要她出面，一定能成功！结果不是那么回事儿。　　对这门亲事，听拴柱娘说完，她照样顾虑重重，犹豫不决。她怕庄邻说她攀高结贵，鹁鸽眼就认瓦屋檐。她更怕老猫屋上睡，一辈传一辈。肖长发在城里当上官，便休了结发妻。儿子如果学老子，那不苦了桂凤了？她又想到沭生娘，那可是公认的大好人，保证不会给儿媳妇气受。把闺女安在身边，彼此能有个照应。再说肖沭生无非多上了几年学，又没当官，想学老子也没本钱。她就这样左思右想，千掂量，万算计，拖了好长时间才答应。　　桂凤对这门亲事开始也不乐意，她嫌肖沭生太懒，游手好闲，上碓碓不响，上磨磨不转。可娘看好，她听娘的。　　这桩婚姻肖沭生同样不满意，他嫌钟桂凤文化程度太低，小学还没毕业，不是一个档次的。但她和自己昼思夜想的意中人毕玉萍长得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毕玉萍是肖沭生高中的同学，滨河一中的校花，肖沭生没少给她写情诗，寄情书。然而高一年级的毕玉萍眼珠长在头顶上，压根不理他的茬。现在自己回乡修理地球，毕玉萍仍是城里的仙女，城乡差距像天河一样难以跨越。岁月不等人，过了这村没这店了，找不上毕玉萍，找个她的替身，心里也能平衡些。　　这桩婚姻尽管当事人各有心事，但还是让拴柱娘撮合成了。两位当娘的便分头为儿女的婚事忙乎起来。占卜。算命。查八字。合年命。算命先生算定是桩大好姻缘：“红马白羊满堂红，幸福美满*兴隆，升官发财家业旺，子孙万代不受穷。”桂凤娘高兴得多给了几毛钱。阴阳先生也替沭生娘查出黄道吉日——农历甲辰年腊月，阳历一九六五年元月的一天。　　这天，肖家喜气盈门，热气腾腾，双扇大门上贴着斗大的喜字，门前熊熊燃烧的大火盆里尺把高的火苗闪耀着，像飘舞的红绸子。长竹竿挑着带“雷子”的千响炮仗。　　大门里满院飘香，风箱呱嗒呱嗒地笑，蒸笼的热气刺溜刺溜地冒，厨刀在案板上咔嚓咔嚓地跳，大炒勺叮叮当当地响。拴柱娘既是大红媒。又是大总管。　　只有肖沭生大闲人一个，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笔挺的涤卡中山装，左上兜插着两支钢笔，裤缝笔直，明光锃亮的棕色皮鞋。他在门外的大街上踱来踱去，时而焦急地搓手，时而兴奋地打响指，不时将搭在眼前的长发潇洒地甩上去，间或向贺喜的人敬烟点火。　　肖沭生的姐姐肖豆叶，北京医学院的学生，寒假回来正赶上弟弟的婚礼。同父异母的妹妹肖柳琴跟随妈妈也来贺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