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

（212-215页）： 咖啡馆的柜台前有一个考究的玻璃花瓶，插了一束红百合花，环绕着四枝粉红帝王花。门口只有一个客人在吃早饭，他前面的桌子上摆着一杯卡布奇诺、一块面包和一份报纸。方露露一袭蓝色超长连衣裙，戴了一顶红色的齐耳短假发，为了不要人认出她来，还戴上了大墨镜，显得非常前卫。落座之后，她看了手表，差一分八点半。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燕燕走进来，是裤子外套了一件棉布紫花衫，脚上还是一双罗马平跟皮鞋。她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人，却先看到了百合花，花开得正艳。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打在她的脸上。对面的镜子里的她个子显得小小的，眼睛里蒙着一层灰。她昨夜睡得出奇的好，居然是这样一个精神不振的状态。 方露露站了起来，向燕燕举举手，又坐下，像个老朋友一样微微一笑：“怎么样，我已叫了两份卡布奇诺。” 燕燕没想到方露露是如此装扮，走过来，把手提包放在她和方露露之间的椅子上，没完全关上，边上是方露露的LV手提包。这时有人推门进来，直接坐到她们对面的桌前。 方露露站起来，走到里面一个位置，向燕燕招手：“这儿安静。”她与燕燕坐下来，看着侍者端来咖啡。 燕燕直截了当地说：“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露露直勾勾地看着燕燕，上下打量着，淡淡地说：“我们对彼此都有好奇心，所以才来了。” “我并不想来……” “不管怎样，你还是坐在这儿了。” “每个女人，都是一个未知的星球。” “你是年轻的星球，我对你充满敬畏。” 燕燕没想到她这么说，只得照实说：“我不是挑衅你，那句话是费里尼说的。” 方露露一听费里尼，眉头皱了，口气淡淡地说：“知道了，你就是靠几句费里尼老头子的台词搭上我的王仑的，他很吃这一套。那就直话直说，你们上床了吧？他花花事不断，*多两个月就会结束。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燕燕一下子火了：“你脑子有病。”站起来要走。 方露露腾地一下站起：“苏燕燕，你心里有鬼就走。” 燕燕一下子愣住，定在那儿。 方露露看了看燕燕，突然伸出右手来，像要打燕燕耳光的样子，燕燕偏开了脸。方露露一把抓住燕燕的胳膊，说：“王仑说要来罗马，我以为他会向我求婚，昨晚我在他的衣服里找到这个。我好奇，想知道……”她松开燕燕，递给燕燕一个黑丝绒首饰盒子。 燕燕打开一看，是空的，一脸诧异地放回方露露的手上。 “他把里面的东西给你了？” “没有。” 方露露看看燕燕，疑惑不解，不过两个人都坐下了。 方露露的目光移到燕燕的左手指上，中指那儿有一枚戒指，但不是钻石。她说：“王仑才不会这么小气，他会给你一个大钻戒。”她任首饰盒滑落到桌上，眼泪突然掉下来。 燕燕的心一下子软了，从桌上拿出纸巾给方露露。 方露露接过纸巾，擦泪，说道，“我想起小时候了，那时好想有一个爱自己，自己又爱的人。” “露露姐姐，你比照片上可爱多了。”燕燕严肃地说，“不瞒你说，今天我就当新娘，我请王仑代表我家人陪我去教堂。” 方露露大感意外，竟一时反应不过来。咖啡上的白色泡沫浇了一个心形，两个人都看着对方，方露露说：“哇，大喜日子！听你口音像是重庆的？” 燕燕点点头。 方露露的眼睛亮了：“这么巧！我也是重庆人，长在南岸，你呢？” 燕燕也一惊说：“上大学前我都住在重庆。” 她们可以谈重庆，谈那条流经她们生命的江水，可以谈上大半天。她们面前这个黑首饰盒，虽被有意忽视，可是有另一样东西，比这个盒子更能将她们连接起来，更被她们有意忽视，那就是重庆。她们看着，不敢靠近，却又想深入其中，*后还是放弃，任它化为乌有。*后，两个人都如释重负。 方露露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打破沉默：“生活呀，真是有意思。你的人生是男人，我的人生是我自己，我没有办法，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连王仑有时也需要我来装饰他的面子。”她看看腕上的点缀着钻石的手表，喝了一口咖啡，站了起来，说：“正好十分钟，我告辞了。意大利的咖啡就是好喝！”她在桌上放下二十欧元。 燕燕也起身。方露露走到外面原来放手提包的那张桌上，发现她的助理李苹坐在那儿。 方露露回头对燕燕说：“男人靠不住，你好自为之吧，小老乡！”她挺直了腰杆离开，李苹跟在她的身后，快步走到前面，去给她开门。咖啡馆还是很安静，外面阳光很好，方露露看了一眼，停了脚步，微微侧身，口气轻柔地说：“燕燕，人跟人不同，我敢打赌，你是例外。你我如同不同的星球，此次相交，以后难有如此幸运。”她说完，摇了摇头，神秘地一笑，走出咖啡馆。 咖啡馆里太清静了，任何一种声音都听得见，虽然两个人离得并不近，但是方露露那一番话，前面的话，后面的话，一起扔过来，燕燕站在那儿，完全蒙了，眼睛盯着桌上的咖啡，心里堵得难受。她端起咖啡，又放下了，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前，才发现自己忘记东西了，又走回来，看到手提包是敞开的，马上拉上拉链，从外侧的小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那是母亲给她的纸条。她的眼睛盯着上面的字，飞快地读着，目光*后停在那把蓝雨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