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畿:岐风长歌

**章 月夜 月亮猩红如血，高悬天空。光霭朦胧，如血在水中晕染开来，将夜色也染成浑浊暗红。 巨兽骸骨横卧在旷野上，根根肋骨如剑直指苍穹，起伏山峦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狂风吹过，呜呜气流声，如百鬼夜哭，如杜鹃啼血，将滚滚浓烟迫开吹散。 鄢人狂站在土丘上，望着数里外的开拓团营地，微眯双目，眼神犀利。 营地之中，燃烧的熔炉渐渐沉寂，砍伐的灌木被随意堆放，黏稠的湿泥堆成座座小山。 劳作一天的开拓团成员们，此时如蚂蚁般排成一排，在守备的喝骂声中各自回到坡地上那排黑黢黢的木骨泥墙小屋。这是他们休息的小屋。难以想象，每间低矮狭小的木屋，竟然能容纳十个人。从此刻开始，他们将不能踏出这里一步。 远远望去，方圆百里，只有开拓团营地中才有篝火，才有人气，但给人的感觉，却如牢狱一般让人窒息。 “早晚一天，我要凭自己的力量，摆脱这样的苦日子。”鄢人狂轻哼一声，拽起一根草茎，将头发扎成一束。 身上粗麻短衫略显宽大，并不合身，但他毫不在意，用一根布带紧紧系在腰间。暗红月光之下，十六岁少年双目炯炯、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着这个年龄本该没有的沉稳，但又不失少年的张扬和桀骜。 等看到开拓团成员都消失在视野之中，鄢人狂脚尖一挑，地上的号角顿时飞了起来，落到他手中。 这是一支陶土烧制成的号角，上面绘制着彩色古朴的花纹，虽然质地粗糙，有几处已经破损，但是鼓足劲吹起来，示警的声音也足够响亮。 和刚刚被赶入木舍的成员一样，鄢人狂也是这第七开拓团的一员。不过比起其他成员，他每日还多出了一项任务，就是巡夜。今晚也是如此。 脖子上挂着破旧的号角，腰间插着一根结实的木棒，鄢人狂敲击火石，点燃了火把，一股松脂燃烧的味道传来，火光顿时照亮周围。 手持火把，鄢人狂从土丘上跃下，围绕着营地开始巡查起来。火把能够照亮的范围，仅仅是周围数尺，夜风一吹，火光忽明忽暗，照得鄢人狂的影子都扭曲起来，周围鬼影绰绰，仿佛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随时都要冲出来择人而噬。 要是普通人，独自一人行走在这旷野中，恐怕早就被吓得头皮发麻，腿肚子发软，但是鄢人狂的脸上毫无惧色，穿着草鞋的双脚走在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随着时间流逝，夜色渐深，猩红之月缓缓压迫下来，仿佛要挤破天幕，坠于大地。 鄢人狂的巡查路线，此时已经走完大半。抬头看看月亮的位置，心中默算一下时间，呼出一口气：“应该快了吧。” 他话音刚落，当的一声脆响，从前方黑暗中传来。 “来了！”鄢人狂目光微凝，目视声音传出的方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当——又是一声敲击，声音清脆悦耳，甚至还带着某种律动。 下一刻，一行人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这些人分不清是男是女，因为他们全身都包裹在红色麻布里，一边旁若无人地跳着祭祀的舞蹈，一边往前迈进。 很快，随着第三声敲击传来，一张盖着红布的高台被抬了出来。高台上，九只青色的玉石编钟按照大小排成一排，微微摇曳着，上面刻画着一些文字符号，似乎在诉说着上古的文明。在玉编钟的后方，一个人影手持木槌，一边舞动一边按照韵律敲击编钟。 这个人和高台下方的那群人不同，她身上裹着的是红色丝布，头上戴着金缕细纹冠，腰间黄金扣带上文着复杂的神人兽面纹，宣告着自己“天人合一”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