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欢喜(散文集)

吃春 谷雨将至，正是采摘香椿时。 香椿味浓。爱吃的人说这是春天的味道，不爱吃的人就觉得涩口。前些年我极不喜欢香椿，总觉得有股子中药味儿，每每觉得吃的不是菜，而是为了健体强身而皱着眉头吃下的保健药。 无论是城中号称能把香椿做到极致的河南饭店，炒蛋、蒸菜、煮汤、拌豆腐，还将头茬香椿剁成了包子、饺子馅儿，甚至炸成了素丸子，品种繁多，能满满当当地摆一桌子；还是我那*懂情调的上海女友的私人饭局，反正同桌的朋友吃得喷喷香，我也不肯多吃一口。不管怎么烹饪，不过就是那个味儿。如果春天就是那点苦涩、那点生青，那这个春天也没啥意思，我更喜欢繁花似锦甜蜜明媚。 但我这个人脸皮薄，不肯负了朋友的心，所以总会礼貌性地夹一筷子细嚼半天，点头微笑假装赞赏。但我舌尖上的涩味滑到胃里的时候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不好吃，不好吃。 村上春树说，人不是一天一天变老的，而是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就老了。譬如说突然喜欢上了一些平时不爱的食物，爱上一个以前不会中意的人，不是性情变了，而是终于向岁月臣服。 近来工作颇多，一日三餐皆是将就。住在隔壁小区的朋友看我吃得实在是清简，便约我去她家吃饭。进了她家甫一坐定，她就一脸兴奋地打开罩着菜的保温盖，一一介绍菜式，她*拿手的腌笃鲜、雪菜毛豆、蒸鱼。又拉着我直奔厨房，灶台上正摆着她*爱的家乡寄来的头茬香椿，昨天早上摘下来，今天早上就收到了，极新鲜，她准备炒鸡蛋——云南*好的土鸡蛋。 听着都觉得特有诚意，全是家乡特产，且由她亲手烹饪，可我实在提不起兴致。我*爱的是鲜虾，还爱土鸡，不管是清蒸、盐煽，还是白切鸡，全是我的菜。其他菜式偶尔尝尝还是可以的，多吃几次就索然无味了。没想到这次只吃了一筷子香椿我就没停口，几乎吃了半盘，每一口都有着鲜香浓郁的山野气息。 原来吃了这么多年，我所遇上的香椿都不是*好的，朋友的香椿不仅新鲜，她的炒蛋手艺也是一流，全然不是“小红书”上的程序。她先将鸡蛋炒得半熟捞起，再将香椿烫软切碎，油稍温，放香椿碎，再加入半熟的炒蛋与两个全生的蛋液一起翻炒，不到两分钟，蛋液成型，翻面再煎，三分钟后盛出。表面酥脆，中间的香椿与蛋液充分混合，既香浓软嫩又有嚼头，真是皮酥里软，让人着迷。我没想到煎蛋也要分两次！ 所谓厨艺，就是有厨有艺。朋友每道菜都配了鲜花与嫩叶，摆盘手艺堪称一流，这让我开胃，更让我愉悦。哪怕是平常菜蔬，因为厨师的看重，认真烹饪，用心设计，就有了不同的味道，它不再是凡俗世界里的果腹之物，而像一件艺术品，不管是吃的人，还是做的人，也因这份隆重，起了珍潜。 春天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虽然满山遍野，但因为在意，因为拿手，它不仅春红柳绿，更是滋味绵长。 至贵至贱萝卜丁 每逢节日必无胃口，不管什么龙虾鲍鱼土鸡土猪，海味山珍都让我全无食欲，饱腹而已。 不知是什么童年阴影，反正从小到大，但凡节日，我总会瘦，至少三斤。每到节后返工，同事们个个争着抢着哀叹自己胖了多少斤时，我总不敢说话，只怕一开口，就成了“凡尔赛人”。 其实我也想胖一点，尤其是春节期间，至少证明吃得好，心情佳。偏偏节假日里的失望沮丧，总比平时多。好在老天是公平的，节日一过我的好胃口就回来了，常常一两个月就能胖七八斤，这便到了我“斤斤计较”拼命减肥的时候。人世间就在这样的轮回里，一年一年又一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今年又是如此，初七一上班，我的胃口又恢复如初。昨夜干光了一碗汤、一碟青菜、半碟烧肉，还有一条海鱼，又来两碗白粥。白粥当然不能将就，我配了萝卜丁——酱油、香油、花椒油、陈醋泡过，分外地香，是一种“宛转蛾眉马前死”“此恨绵绵无绝期”的香。挥手又盛了一碟，再来一碗白粥，抚着鼓胀的腹，半歪在沙发上叹气，太幸福了！ 我喜欢吃萝卜，不管是红萝卜、青萝卜还是白萝卜，红烧、清炖还是爆炒，我都喜欢。*爱腌渍过的萝卜，清爽开胃，无论是配粥、馒头，甚至夹在油饼里，都是绝配。 小时候，奶奶喜欢将红萝卜切成细丝，悬在太阳底下晒成干，再加入糖、盐、酱油、蒜末腌起来，十天后就是配粥下酒的小菜。吃的时候再淋点香油，撒点香菜碎，那叫一个鲜美，给什么都不换！不管做多少，架不住个个爱吃，常常还没到春节呢，装萝卜干的咸菜缸就见了底。奶奶是个手巧能干的人，她将埋在沙窖里的大白萝卜切成丁，用盐与糖腌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控干水分，淋酱油、醋，撒蒜末，拌香油，就是另一味鲜美爽口的小菜，爷爷常用来配老白干，吱的一声喝口酒，嘎吱一声嚼口萝卜丁，说不出的清爽，仿佛窗外天地间的黑土白雪都添了色彩，滋润又丰美。 日子本可以过得简单，有吃，有穿，有住，有家人陪伴。可酱油萝卜丁不能久吃，天天吃，哪怕龙肉也得烦。这么偶尔吃上一两餐，再吃大鱼大肉也不觉得腻，哪怕顿顿五花肉炖粉条白菜，也觉得日子舒坦称心。 当我来到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