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张营(燕山南麓地区早期青铜文化遗址发掘报告)

br />     首都所在的北京地区，自新石器时代开始直至晚近历史时期，一直是中原古文化
与北方古文化交往的舞台。历史时期，因为有较多的文献记载，这种交往的具体情况
就不必多说了。单就新石器时代和早期青铜时代的情况而言，根据以往考古发现的材
料，考古工作者已经勾画出了大体的轮廓：从门头沟东胡林经平谷上宅到昌平雪山一
期，大约自公元前9000年至公元前3000年的新石器时代，发现于北京地区的新石器
文化，时代有先后，面貌有差异，但总的特征却具有鲜明的北方新石器文化的印记。
到东胡林遗址、上宅遗址参观过或观摩过其出土标本的学者，一看到东胡林出土的石
刃骨梗刀、石磨盘、陶平底盆或者上宅出土的之字纹筒形罐、陶支脚，马上就会联想
到在北方有广泛分布的兴隆洼文化、赵宝沟文化的同类器；熟习雪山一期文化内涵的
学者，一看到雪山遗址出土的彩陶片、双耳壶、大口罐便很容易和北方地区的小河沿
文化联系起来。而其后，相当于中原龙山文化时期的雪山二期文化却和以唐山大城山
遗址为代表、过去曾一度被称为河北龙山文化的中原龙山文化系统遗存有较多相像之
处。这种表现在不同系统考古学文化上的来潮和退潮，自然是当时中原与北方不同民
族之间互有进退的写照。
    当历史的车轮转动到早期青铜时代，似乎出现了更为复杂的文化态势。雪山三期
文化时期，从一些遗址出土的材料可以看出，一方面有从雪山二期文化继承发展下来
的因素，可以举出的*明显的例子就是鼓腹绳纹空袋足鬲；一方面又可看到来自遥远
的西北朱开沟文化中的以蛇纹鬲为代表的因素；还可以从中分辨出数量虽少但特征鲜
明的来自早商文化影响的因素；但给人印象*深刻的恐怕还是来自北方夏家店下层文
化的因素。这正是包括我在内的一些研究者过去之所以将其称为夏家店下层文化燕南
类型或大坨头类型的原因。复杂的文化面貌，令一些研究者困惑，也令一些研究者向
往，如何解释这一时期的文化现象，曾一度成为学术界关注的课题。但遗憾的是，类
似雪山三期的遗存，北京地区只是零零星星的发现，缺乏规模较大、内涵丰富又经过
科学发掘的典型遗址，雪山遗址虽然较好，但并不单纯，而且至今未能出版正式的发
掘报告，这不能不为对这类遗存的深入研究带来一定的障碍，以至于对它的文化特
征、文化结构和年代分期等基本问题都难以取得较为一致的认识。“工夫不负有心
 人”，经过北京市考古工作者的努力，现在搬开这些障碍的机会终于来到了，这就是
北京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市昌平区文化委员会组织的对昌平张营遗址的发掘和由
我十分熟习的主要发掘者郁金城、郭京宁主笔的《昌平张营——燕山南麓地区早期
青铜文化遗址发掘报告》的问世。
    2004年，张营遗址发掘资料整理期间，我曾有幸到整理现场观摩标本；现在报
告初稿完成以后，又获邀为报告写序，得以先睹为快，自是感到无比的兴奋。*令我
受鼓舞的是，张营遗址面积虽然不大，但时代单纯；内涵虽不算丰富，但居址、窖
穴、窑址、烧灶、墓葬等各类遗存却应有尽有；文化堆积虽不算厚，但层次清楚，从
而为探讨上述有关问题提供了难得的有利条件。《报告》作者依据地层叠压关系，将
早期青铜时代遗存分为连续发展的三期，建立起了新的分期标尺，并一一与中原夏商
文化的分期标尺相对应，推定了各期的绝对年代；依据对遗存文化构成因素定性定量
的分析，讨论了其文化性质，认为其为典型的大坨头文化遗存；而且在此基础上，又
探讨了其与周邻文化的关系，认为大坨头文化的形成及其与周邻其他文化的密切交往
关系，完全证实了当时的北京地区的确是南北文化交流的重要枢纽，是一个开放、包
容、虚怀若谷的舞台。除此之外，作者还以仅有的材料探讨了其经济结构、聚落形态
以及陶器的制作工艺。作为雪山遗址发掘的参加者，作为对北方青铜文化怀有浓厚兴
趣且围绕某些问题写过文章、发表过议论的同行，我认为上述论断是实事求是、符合
实际情况的，我同意他们的论断。以《报告》作者提出的这些新的认识与以往相关
研究成果相比较，无疑有了新的发展。**，在年代分期上，《报告》所分的三期虽
不能概括整个大坨头文化的分期，但就相当于中原地区的夏代晚期至商代中期早段而
言，三期的划分显然更为精细，而且它是依据单纯一个遗址的地层叠压关系作基础提
出来的，真实性就可能更大；第二，在文化性质上，《报告》将张营一类遗存归人大
坨头文化，而不采用夏家店下层文化燕南类型或大坨头类型的说法，是建立在对其文
化内涵定量分析基础之上的，具有更充分的说服力，过去我们虽将这类遗存归入夏
家店下层文化系统，但实际上也不认为它和以药王庙遗址为代表的夏家店下层文化
有共同的来源，实际情况的确是，它虽有较强烈的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影响，但毕竟
不如土著因素数量多、特征更鲜明，《报告》将之从夏家店下层文化中独立出来，
更能反映历史的真实；第三，在文化关系上，《报告》除进一步论证了过去曾经有
所涉及的其与夏家店下层文化、二里岗期商文化、朱开沟文化的关系，更扩大探讨
了其所受到的来自中原龙山文化后冈类型、造律台类型乃至东方岳石文化的影响，
视野更为宽广。
    学术研究的规律证明，当你在某些问题上取得突破的时候，也往往会提出一些
新的需要研究的问题。张营遗址是大坨头文化的一处典型遗址、大坨头文化与夏家
 店下层文化是燕山南北两支渊源有自并行发展的文化的确认，似乎并不排斥二者间
存在某种特殊的关系。如果从更大范围、从更长的历史时段来看早期青铜时代华北
与北方地区的文化格局，我认为，尽管燕山南麓地区的大坨头文化有自己的独有的
特点，其*初还是源自带有浓厚中原文化色彩的雪山二期文化，但总体看来，它仍
然可以划归为北方文化大系统，直至继其而起的围坊三期文化——张家园上层文化
都是如此，只是从西周初年“召公封燕”建立燕国，在中原文化大潮的冲击下，
北方系统文化才又一次向北退缩，在此历史舞台上，演出了又一幕南来北往、跌宕
起伏的话剧。其实，《报告》的作者也有这样的认识，夏家店下层文化与大坨头文
化“在某种程度上已构成一个层次更高的亲缘文化区”的表述已证明这一点，而
且他们也明确表示同意对我国北方地区青铜文化有深入研究的已故刘观民先生等关
于夏家店下层文化晚期其中心有由北向南即向燕山以南移动的趋势的分析。当然，
围绕张营遗址提出来的需要研究的问题还有很多，例如墓葬与居址的关系、青铜冶
铸技术的来源、居民的族属等，都是今后应该继续深入探讨的。
    《报告》作者之所以能提出有真知灼见的论断，是与他们能很好地处理材料、消化
材料、运用材料，能较好地运用从原始材料中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科学研
究方法分不开的。《昌平张营——燕山南麓地区早期青铜文化遗址发掘报告》共分六章
并包括四个附表、六个附录，除**章绪言、第六章结语和第四、五章对早于和晚于张
营早期青铜时代的遗存的介绍，*大篇幅的第二章、第三章集中、客观、有序地报道了
张营*重要发现的大坨头文化的地层关系、遗迹、墓葬和遗物。除了对遗迹、遗物的综
述和对陶器等的分型分式的类型学研究，还特地分灰坑、房址、灶址、墓葬、陶窑、灰
沟等6类遗迹按单位作了分述。这种对发掘材料全部公布的作法，既为读者提供了再研
究的可能，也成为支撑《报告》作者自己所做出的各种论断的依据。《报告》第六章结
语部分的许多结论，包括前面我们曾经提到过的年代分期、文化性质、文化关系等的论
断的可信性，都可以通过《报告》第二章、第三章公布的材料去验证。除此之外，《报
告》还请有关方面专家分别对出土人骨、动物骨骼、青铜器、碳样标本等作了测定，
予以公布。评论一本考古报告是否合格，首先是要看对发掘材料是否尽可能多的予以发
表；第二是要看对发表材料的处理是否科学；第三是要看是否尽可能多的运用现代科技
手段对发掘材料作了解析；第四是要看发掘者、报告编写者是否依据这些材料作出了应
有的研究成果。从这四个方面考察，该《报告》都做出了积极的努力，并达到了较高
的水平，是一部较好的考古报告。
    作为一名考古工作者、作为一名考古发掘报告的编写者都知道，考古报告的质量如
同田野考古的质量一样，是一个不断追求、不断提高的过程，精益求精永远是我们的目
标。从这个角度来看，该《报告》无论是文字的推敲、前后照应的技术处理，还是研
究的广度和深度，都有改进的余地。我知道，作为北京市考古工作的领军人物和业务骨
干，郁金城、郭京宁两位先生除此之外还有新的考古报告编写的任务，我祝愿他们在新
的编写考古报告时，在不断追求精益求精的过程中有新的提高。
    
    2007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