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忆

第二十一

　　小小的阑干，红着的，蒲葵扇上，栀子花儿的晚香。

　　第二十二

　　亮汪汪的两根灯草的油盏；摊开一本《礼记》，且当她山歌般的唱。

　　乍听间壁又是说又是笑的，“她来了吧？”

　　《礼记》中尽是些她了。

　　“娘！我书已读熟了。”

　　第二十三

　　她的照片在一小抽屉里。

　　他们都会笑我的，假如当着他们去看。

　　但是，背着他们看不更好吗？

　　好笨的啊！

　　第二十四

　　沙软而重的眠歌，依依若在我耳旁。

　　所赐给的，真极人间世的广，使我不复羁于第三世界而彷徨，使我不复怆怨吾生的微茫。

　　人已远了，说已晚了，可默然了。

　　我将衔我的哀思，——不然，我的全心哟，于坟墓了。

　　第二十五

　　夜真是可怕的静，淡青的月儿斜切着纸窗一角，以外仍是黑的。

　　到“花花蝴蝶飞过墙”的调子，跟着她们的脚步，柔曼悠扬地响在长廊，笑语也满了长廊，枕儿软了，席儿凉了，夏夜一踅便去了。

　　第二十六

　　今儿是八月半。——不错！

　　一定要点高高的斗香，上面有多多少少的旗子。

　　蜡烛明得可爱，旗子红得可爱，斗香的烟乱七八糟得可爱。

　　他们偏要闹什么“做诗”，算怎么一回事呢？

　　他们究竟做了没有呢？

　　想是哄我们的。

　　不然，当真去做诗，放着桌子上供月亮姆姆的饼不来吃，真是傻子了。

　　第二十七

　　恻恻的情思，懒懒的脚步，向歪歪斜斜的水亭上阑干倚了。

　　池畔压着一丛黄的棣棠。

　　棣棠点点头，他想起什么来了。

　　棣棠睡着，他可更想多了。

　　以上诸篇同年九月八日夜作于美国波定漠。

　　第二十八

　　红蜡烛的光一跳一跳的。

　　烛台上，今夜有剪好的大红纸，碧绿的柏枝，还缀着鹅黄的子。

　　红蜡烛的光一跳一跳的，照在挂布帐的床上，照在里床的小枕头上，照在小枕头边一双小红橘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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