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邮奥兹国的稻草人-《绿野仙踪》系列典藏版

**章大漩涡
“照我看呐，”比尔船长一边对坐在大槐树下的特罗特说着，一边在她身旁坐下，眺望着蔚蓝的大海，“照我看，特罗特，我们懂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不懂。”
小女孩思索了片刻,目光随着老水手的目光在波平如镜的海面上扫视，接着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个我弄不太清楚，比尔船长。照我看，我们学多少就该懂得多少吧。”
“我知道，乍看起来是这样，”水手点头说，“可那些懂得*少的人有个习惯，觉得自己什么都懂，而懂得*多的人倒愿意承认这世界大得可怕呢。只有真懂的人才会明白，一辈子太短了，只能用知识的桨划拉几下。”
特罗特没回话。这女孩年纪很小，一双大眼睛透着严肃，举止却热情纯朴。比尔船长是她多年的忠实伙伴，她知道的一切差不多都是比尔船长教她的。
这比尔船长可真是个超好的人。他还不是很老，虽然头发都花白了——其实也没剩下几根了。他的脑袋差不多已经秃得像鸡蛋亮得像油布，这让那两只大招风耳显得很滑稽。他的眼神很温和，眼睛是浅蓝色的，一张古铜色的圆脸上布满了皱纹。比尔船长的左腿自膝盖以下的部位都没了，正是因为这样，他不再出海。他装的木头假肢在陆地上还能凑合着走走，甚至还能带特罗特去海上划划船或者坐船出游，但要爬上桅杆或在甲板上正儿八经干活，老水手可就力不从心了。没了一条腿，他的事业也就毁了。现在，老水手一门心思地教育、陪伴这个小女孩，得些安慰。
比尔船长的腿出事时，特罗特刚刚出生。从那时起，比尔船长一直住在特罗特的母亲那里，是一位“明星房客”，因为他攒的钱足够付清每星期房租的。他很喜欢这个小家伙，经常把她抱在膝上。她**次坐“车”就是坐在比尔船长的肩膀上，因为她没有婴儿车。孩子开始蹒跚学步时，已经和老水手成了亲密的伙伴，一起有过很多奇特的经历。据说特罗特出生时有仙女出现，还在她额头上留下了凡人看不见的神秘印记，所以特罗特能够看见很多奇妙的事物，做出许多奇妙的事情。
那棵老槐树长在一个高高的悬崖顶上，不过有一条小路蜿蜒通向海滩。比尔船长的小船就停在那儿，用一根结实的缆绳拴在岩石上。这天下午又热又闷，简直没有一丝风，所以比尔船长和特罗特就静静地坐在树荫下，等着太阳再落下一些好去划船。
他们决定好了要去看一个大岩洞。海浪经年累月不懈地冲刷着这一带海岸，在岩壁上冲出了无数个巨大的岩洞。那些岩洞给小女孩和老水手带来无穷的乐趣，因为他们都喜欢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岩洞深处去探险。
“船长，”特罗特终于开口了，“我想咱们该出发了。”
老人将睿智的目光投向天空、大海和那条纹丝不动的小船，然后摇了摇头。
“可能是时候了吧，特罗特，”他回答说，“但我就是不待见今天下午这样子呢。”
“有什么不对劲吗？”她好奇地问。
“说不上来。就是太安静了，我觉得不自在，没别的。没有风，水面连一点小波浪也没有，到处也看不到一只海鸥在飞。这是今年*热的一天了。我不是气象预报专家，特罗特，不过，是个水手就会明白这不是好兆头。”
“我看不出有啥不对劲儿的。”特罗特说。“要是天上有云，哪怕像我拇指那么小的一片云，我们可能要担心。但是——你瞧，船长！——天空晴得不能再晴了呢。”
他又看了看天，点了点头。
“好吧，也许我们可以去那个岩洞。”他同意了，因为不想让特罗特失望。“反正也没多远，我们留点神就是。那就走吧，特罗特！”
他们一起从蜿蜒的小路下到海滩。路有些陡，不过小女孩倒是走得毫不费劲；而比尔船长因为假肢的关系，时不时要抓住路边的岩石树根之类的，以免跌倒。走平路时，他可以像大家一样敏捷，但上山下坡时还是得多几分小心。
他们安全来到小船边。特罗特开始解缆绳，比尔船长则把手伸进一个岩石缝儿里，掏出几支蜡烛和一盒火柴，塞进外套的大口袋里。那是一件油布质地的短外套，凡是要穿外套的场合，老水手都会穿着它。外套的口袋里总放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既有实用的，也有花里胡哨的。甚至连特罗特都觉得奇怪，他是从哪儿弄到那么些玩意儿的，为什么会把它们当宝贝一样。折刀啊，小段的线啊，鱼钩啊，钉子啊：这些东西倒可能啥时候能派上些用场。但贝壳碎片啊、不知装着什么的铁盒子啊、钮扣啊、铁钳啊，还有一瓶瓶奇形怪状的小石子，好像没什么必要带着到处走吧。不过这都是比尔船长的事。他现在又往口袋里放进了蜡烛和火柴，特罗特没吱声，她知道这两样东西是用来在岩洞中照路的。
划船一向都是老水手的事儿，因为他控桨有力又懂窍门。特罗特坐在船尾，负责掌舵。他们出发的地方是一个小海湾，船要越过一个大得多的海湾，才能到达远处的海岬，岩洞就紧挨着水边。他们离岸还不到一海里，差不多到了海湾中央，特罗特突然坐直了身子，大声喊道：“那是什么，船长？”
船长停止划桨，半拧过身子回头看。
“那个呀，特罗特，”他慢条斯理地回答，“我看像是个漩涡。”
“怎么会有漩涡呢，船长？”
“空气的旋转带动了海水的旋转。特罗特，我刚才就在担心会遇上麻烦。情况不妙呢，空气太静了。”
“靠过来了。”小女孩说。
老人抓紧桨，拼命划起来。
“不是靠过来了，特罗特，”他喘着气说，“是我们在朝漩涡靠过去。那东西像磁铁一样在把我们吸过去。”
特罗特紧紧地抓住舵柄，努力把小船驶开，晒成古铜色的小脸稍稍变得苍白了一点，但她一句害怕的话也没说。
他们靠得近些了，漩涡发出让人生畏的怒号声。漩涡激烈而强劲，把海面吸成了一个向着中心倾斜的巨盆，中间一个大洞，一个有着水壁的洞，因为空气的极速旋转而保持着形状。
特罗特和比尔船长驾驶的小船正好位于这个碟状倾斜面的外缘。老船长非常清楚，如果不迅速让小船强行驶离奔腾的激流，他们就会很快被吸到那个中间那个正张着大口的黑洞里面去的。所以比尔船长用尽全身力气划桨，以前可从没有像这么拼命过。他划得太用力了，左桨啪的一声裂成两段，把他甩到船底趴着。
他倒也很快爬了起来，往旁边扫了一眼。然后他看着特罗特。小女孩相当镇静地坐着，甜美的眼睛里有种严肃而恍惚的神情。小船现在正自顾自地飞快地加速前行，顺着圆形盆的边缘，一圈一圈地转着，渐渐往中间的大洞靠得越来越近。事已至此，再怎么努力要离开漩涡都无济于事了。老船长意识到这一点，索性转身搂住特罗特，仿佛要为她挡住面前的可怕命运。他没开口说话，因为海水的怒号声反正也会淹没他的声音。
这两个忠实的伙伴以前也曾面对危险，但以前的任何危险跟眼前的处境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不过比尔船长注意到特罗特的眼神，回想起她以前是如何经常得到神秘力量的护佑的，所以并没有完全陷入绝望之中。
黑色海水中的大洞，现在越来越近了，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但他们两个都很勇敢地面对着，等待着这场冒险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