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双重梦

　　《日月双重梦》：　　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世界交错复杂，相反却相生相伴的元素或许本非对立，亦可互相转化。就像命运，一方面给予个体近乎无限多的选择，另一方面又局限于狭隘的环境；而在个体的角度，一边是看似被动的接受，另一边又成为从心而发的选择。　　主动与被动并无一线之隔。代价，亦是筹码。　　至于悲伤与快乐，就更难分辨了。它们能互相抵消吗？或许不能，只是双重的存在，隐没，亦会在某些时刻浮现出来。　　若华古国商氏家族的烦愁，就在春风得意之时萌发。照旁人眼光来看，商氏为京城五大世家之一，此代继承人商敬先是朝廷大官，夫人岳雯诗是文雅的才女，老母亲身体健康亦是知书达理，婆媳和睦，夫妻相敬如宾。商府宅邸位于京城兼具繁华与清幽之地，门丁家仆众多，府上事务井然有序，处处体现了世家风范。　　然而隐没在风光之下的，却是黯然的忧虑，夹杂在热闹之中的，就是更加突出的冷清了。商府中的欢笑花香鸟语中，仿佛可以看到孩子们欢快雀跃的身影，然而偶尔只是商府家丁的孩童，更多则为商氏夫妇脑中的幻影。商敬先与岳雯诗成家多年，膝下无子。　　表面看来，岳夫人仍然年轻美丽，也并不像是不能生育，然而多位名医不谋而合的结论却给了商敬先和商母不能不相信的铁一般的事实。　　他们还是坚持着找更多更好的大夫替岳夫人诊治，除了坚强固执的性格，也有他们本身观念的原因。　　他们推崇着长子要由正妻所出的惯例，其实也为若华国皇城当地固有的一种风俗，或者说是一种理想状态。　　多不如精，这道理放在养育上也是一样，养多子平庸不如育一子独秀，这是先皇严帝不知从哪儿得来的观念，早几十年就根深蒂固了。并且成为——或者正好应合了——当地人们普遍的价值观。　　而今信帝奉行太上皇教诲，也或者是他自己正好赞同如此，开始树立先锋，除了皇后之外不纳嫔妃。　　皇上还没有皇子，储君之位空空如也倒是一点不急，此时太上皇严帝已至晚年，或许因他已从次子爱亲王得到一位满意的小皇孙殿下，并不催促长子给他再添孙。　　而这边，商敬先作为商世家单传独子，却由于老母亲逐渐按捺不住，和众位名医的一纸文书，不得不开始担忧了。偏偏还有其他的因素得考虑。世事复杂，否则也不会弄得聪明人都头疼。　　商母也是聪明人。她不会为了抱孙心切而冲动。　　能进商府大门的女人就有相当的自身和背景条件，在这个各家族精心培养后代、尽量争取良好条件的环境里，自家若是随意一点，便等于失去了竞争的有利地位。　　说直白些，商氏家族嫡系血脉继承者，即使娶一房小妾，也不能随便找一个女子，得需要一定的身份地位才能作为妾室纳入；这不光要看该女子的家世，更要看其本身，才貌品格缺一不可。因此，商母虽然暗暗留意过，却未找到合适者，而商敬先更是不愿随便。确实，他们对岳雯诗还是挺满意的，有了比较，就更难寻找。　　更何况这不仅是为商敬先，还是关乎整个商氏家族的血脉，龙生龙凤生凤的道理，他们都懂。如果是为纳妾而纳妾，为生孩子而生孩子，那等于顾了形式，忘了本质，或者忘了根本目的。那么，何苦呢？宁缺毋滥。　　现在就连岳雯诗也甘愿放弃商府唯一夫人的地位，主动提出请老爷找二房来延续香火。这在当地尤其这几年更加尊崇嫡子嫡出、一夫一妻的风俗里，并不多见。　　何况，孩子从偏房而出，并不归自岳雯诗的名下，甚至还会危及到岳雯诗的主母地位；这些可能性，她都明白。　　“老爷，为了香火延续，你还是纳一侧室吧。” “这……”商敬先心里泛起了一丝疼痛，感应着妻子的痛苦，他握住她的手。　　“夫人如此为我着想，我着实感动。实则并非我挑剔，此事母亲已向我提过几次，思索来去，想到我已至中年，虽然家境殷实，但毕竟是身外之物，而仅为传宗接代纳妾，糟蹋了好人家的闺女，于心不忍。　　” 实际上这只是商敬先想法中的一层。此话虽不假，却是话里有话。说自己配不上别人、不好意思麻烦别人的时候，其实往往潜在的意思就是“那人配不上我”或者“叫那人别来烦我了！” 于心不忍与于心不甘，往往也是一念之差。　　抑或确实不能说商敬先挑剔吧，挑剔是要有对象可选，而他却连候选的对象也没有，还没有到挑的时候。这是选择太多，或者没有选择？ 总之，商敬先就是没有纳侧室。但是凡事都有例外的时候；凡间总有意外的邂逅。　　多年以后，商敬先早已忘了和拂烟邂逅的情景。　　或许他本来就没有记过。他有目的，在他通往目的的路上，她只是一段过程，即使是美丽的过程，也终究有落幕的时候。更何况那是拂烟，一个并不平凡的女子，一个与商敬先太多不同的人。　　只是那一年的事，还是烙印在那些人的脑海。一个特殊的年份，从家至国。恰在皇后难产去世之前，传来储君之争的惨烈预言。民间广泛的说法是自皇孙殿下出生时的那场日食奇景，已预示喜忧参半的未来。　　在这充满玄秘氛围的古老文明国度，各类预示性的言词现象总弄得人心惶惶，有些虚假却铺天盖地，有些真实得令人怀疑。总之，商敬先记住那一年了。　　不管他如何忽略，还是有些时候，得以重新感受。　　“我叫拂烟。” “好名字！你真似不食人间烟火。”商敬先看着眼前淡红衣衫如桃花般的女子说。　　只见该女子举手投足之间极其潇洒，丝毫没一般闺阁女子的忸怩与故作矜持，自然大方，看着很是舒服。长相美貌的女子商敬先见得很多，而这样气质的女子他却从未见过，立刻被她的独特吸引。　　或许商敬先一开始就是怀着目的而关注的，也确实是人之常情，就好比说有朋友经常在你的耳边说想要瓶酒、这酒怎么好、要怎么挑，走在路上闻到酒香的时候，自然就会多留意一眼——除非你不是够意思的朋友。　　而商敬先可是一位孝子，他还想成为慈爱的父亲。这件事他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很快他就对母亲和夫人说，已找到中意的女子。　　然而这女子却没有背景家世。　　“不行，身份来路不明的女子怎可进我商家的门！”不出所料。，老夫人当即反对。“若你要求如此之低，何苦当初挑剔耽误了这些时辰？”听上去有些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