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岸之谜

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可突然戴维斯变得沮丧起来。
　　“天哪，我们到这儿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他嘟囔道，“我觉得头晕眼花。”
　　我让他喝一点威士忌酒，提提神。看他精神好转一点，我便跟他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我提出先由我独自上岸，探探情况。但戴维斯担心我的安全，不同意。我跟他说，两个人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而且我德语讲得好，紧急情况下也能假装是德国人。我再穿上羊毛罩衫，套上雨靴和雨衣，拉低帽檐，加上这种大雾天气，他们会以为我只是弗里斯兰岛上的一个居民而已。戴维斯担心我回来后找不到小船，但只要小船位置不变，我肯定能找回来。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我到时候吹口哨，如果戴维斯听见的话就吹雾喇叭回应，然后我就能循着喇叭的声音找回来。
　　“把这个便携罗盘带上，”戴维斯说，“它能帮你找到方向，用的时候要放到地上以保持平稳。还有我剪下来的这一小张航海图纸，或许用得着。不过你一定要找到补给站，应该离海岸不远。你大概要去多长时间？”
　　“我有多长时间？”
　　“新一轮的涨潮已经开始一个小时左右，估计再过一个半小时，这片海岸就会被淹没。”
　　“那时间应该够了。”
　　“你要小心，这里地形陡峭。如果你是涉水回来的话，那肯定会找不到我。表、火柴和刀都带上了吗？你有没有小刀？如果没有就拿上我的，刀是走到哪儿就要带到哪儿的。”（这绝对是一个资深水手的经验之谈。）
　　“等等，万一我回来晚了没找到你，该怎么办呢？我们还是要确定之后碰面的地方。”
　　“你不能回来迟了。我们得及时回到小艇上。”
　　“可这不好说呀，可能我需要跟敌人躲猫猫，等到晚上才行动呢？又或者雾气中途散了。”
　　“我怎么越来越觉得来这儿是不明智之举。”戴维斯郁闷地说，“这儿根本就没有其他适合碰面的地标性地方。从航海图上来看，这儿已经是*好认的了——麦默特岛上一个三角形的地方。
　　“行，那我走了。”
　　“祝你好运。”戴维斯说。
　　我跨出小艇，在泥泞中走了五六英尺，艰难地爬上了湿漉漉的海滩，然后朝我左手边的巴耶走去。大雾在我和戴维斯之间竖起一道屏障，这次我是单枪匹马地行动，不安的同时我又隐隐感到兴奋。走在沙滩上，我分明感到脚底的沙在彼此碰撞摩擦，反正不管接下来碰到什么，我都会凭借自己的智慧随机应变。
　　天哪，这是什么声音？我停下了脚步，左手边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一种类似于铃铛或锣鼓的声音。我低头看了看表。“应该是有船在靠岸。”我在心里想。巴耶这一段是深水锚泊区，可能是有一艘进入东埃姆斯河的船见雾太大，便到这儿来躲躲，等雾散后再走。
　　我正要继续往前走，突然又听到同一个方向传来了军号声。我突然明白了，靠岸的不是一艘普通船只，而是军舰——我很自然地想到了“闪电”号。我继续往前走，脚底下的沙子越来越干，海岸离我越发远了。走了一段，我看到一条细细的黑色海草带，这是高潮水位的标记。我小心翼翼地向右走了几步，顺手摸了摸几簇湿润海草。毫无疑问，我已经到达麦默特岛了。于是，我把航海图展开，搜寻记忆。对，肯定没错，现在大海在我的左边，而我必须要往右走。为避免弄出太大动静，我沿着海草带的边缘走。突然我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原来是一根硕大的铁梁，铁梁上的铁丝彼此缠绕，看着就像一只鬼手。
　　“这蜘蛛网一样的东西怎么会在这儿？”我心里直犯嘀咕，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突然一个巨大的三脚形物体挡住了我的去路。由于雾气缭绕，我没有办法看清它的顶。想起来了，这应该就是在航海图上看到的灯塔。我又往前走了一百码左右的距离，突然又听到周围似乎有动静。于是我单腿跪地，凝神细听——空气中飘荡着人说话的声音，船的龙骨的摩擦声，还有哨子声。这些声音都是从我的前方传过来的，更准确地说，是在左前方临海的方向。我估计，左前方的海岸旁应该停着一艘体积不大的汽船，因为我听见蒸汽喷发的嘶嘶声并不是很大。而我的右前方却是一片寂静，那补给站肯定就是在右边了。
　　我把罗盘放在地上，指针指向西北方。我大致规划了下路线。回来时我要走东南方，回来时我要走东南方，我在心里默念，就跟小孩子学课文一样，生怕自己记不住。
　　“没事，就当是一场游戏，”我对自己说，“没有人知道你，也没有人会认出你的。”
　　我加紧脚步又走了十码左右的距离，注意到海岸两旁的水草全部被软沙取代，沙子上分明看得出人的脚印。我小心翼翼地循着别人的脚印走，突然，又有东西阻断了我的去路——是一个铁锚，还有一团乱糟糟的绳索。接着便看见一艘底朝上的船底座，船上有一只海泡石做成的烟斗，看上去已经很旧了。我在船的旁边停下，侧耳细听，依然能听见各种细碎的声响。其中就有我刚才听到的哨子声（此时那声音已在我的身后），前面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可能是五十码开外的地方有人，另外还听得见人谈话的声音。从那个方向飘来了一阵刺鼻的烟味，接着又听到关门的声音。
　　我把罗盘揣进口袋（心里还在默念回来时走东南方，走东南方），顺手把船上的烟斗拿起，用火柴点燃一根烟抽了起来（啊，那味道还真不怎么样）。我把帽檐压低，往关门声传来的方向走。然后就听到前面有一个声音喊“卡尔·史科尔”。紧接着，一个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看来他正朝我靠近。他还在喊“卡尔·史科尔”，我也用瓮声瓮气的声音跟着叫“卡尔·史科尔”。他从我身旁经过的时候，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穿着打扮和我差不多，只不过他戴的不是雨帽，而是海豹皮做的帽子。他一边走路一边在数手里的硬币，也幸亏是这样，不然恐怕我就被发现了。这时，我听到海滩那边传来欢呼声，而口哨声已经停了。
　　我现在意识到自己正走在一条当地人常走的大路上。这里人来人往，很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我不由地往路旁走。但此时我不能改变路线，因为我还得靠着那喧哗的人声和关门声去找补给站。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堵墙，看得出这是一栋低矮建筑的外墙，并且这是一栋铁皮建筑。看来我有必要先停下来，摸摸情况再说，并且我一定不能让那群正讲话的人听到我的脚步声，不然他们就会知道有陌生人靠近。我划亮一根火柴，点燃烟斗，根据里头人说话的回声仔细研究这堵墙的走向。就在这时，我又听到“砰”的一声，然后有一个人叫另一个人的名字，不过那名字我没记住。观察了一会儿，我确定这是一间长方形的屋子，有点儿像奥尔德肖特那样的小屋，门就在屋子左边的转角处。我也可以肯定，说话的那些人就在门口，进进出出的。我沿着铁皮墙往右边走，转过一个弯，看到墙边摆着大水桶和洗衣盆之类的东西，前边有一扇门是敞开的。原来对面还有一栋房子，是用锡皮建成的，只不过墙体比**座房子更高一些。我正想过去好好探察一番，就听见头顶正上方的窗户被人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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