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封丹寓言选-多雷插图本

《拉封丹寓言选（多雷插图本）》：
　　掉在井里的星相家
　　一个星相家有一天掉在井里。人家对他说：“可怜虫，就在你脚底下你都看不清，你还想去探究你脑袋上面的奥妙吗？”这件事本身，用不着说得再远，就可以用来教训大部分的人。世界上只有少数人通常不爱听这么一句话，说人类是能够判解宿命之书的。可是这部书，荷马和别的希腊诗人都歌颂过的，是什么如果不是古人所谓的机缘和今人所谓的上帝？然而关于机缘，没有科学可言：如果有，那就不该称为机缘，或运气，或命运，这一切都是很难把握的东西。至于创造一切，而且完全有目的地创造一切的上帝，说到他的至高无上的意图，除他自己以外，有谁晓得呢？怎样去探究他思想中*深奥的部分呢？难道他已经把万古千秋的秘密刻在群星的额上了吗？那有什么好处呢？是不是要来磨炼关于天球地球都有所著述的那些星相家们的智慧？是不是要我们去避免无可避免的灾祸？是不是要我们在快乐中不能行乐？是不是要我们预先就尝够了快乐的滋味而感到厌恶，在快乐没有来到以前，将它变成痛苦？这样想是错误，说得确实一点，是罪恶。苍天在移动，群星在远行，太阳天天为我们发亮，他的光明天天继黑夜而来，我们不能据此有所论断，但知太阳必然光芒四射，照耀全球，必然召引四季，熟化五谷，必然倾注某种流质，润泽万物，如此而已。此外，人事变迁无常，天体运行始终如一，二者有何相符之处？走江湖的人们，星相家们，离开欧洲各国的朝廷吧：把炼丹者们一同带走，你们跟这些人一样，不足信赖。
　　我的话说得过火一点：让我们回到那个淹在井里的星相家的故事。这除了说明他骗人的技术空虚无用之外，还反映了这些人的情况：正当他们自身或他们的事业陷于危险的时候，他们还在想入非非。
　　变成了女人的牝猫有一个男人狂热地钟爱着他的牝猫；他觉得她玲珑，好看，雅致，叫起来声调怪柔和的：他比真的疯子还疯了。这人日夜祈祷，朝夕哀求，用尽邪术，念尽咒语，结果命运之神准其所请，牝猫一天早上变成了女人；并且就在那个早上，那愚蠢无比的男人娶了她做新妇。他于是由溺爱而痴情。从来*美的贵妇迷惑她的意中人都没有像这个新型夫人把她丧心病狂的丈夫迷惑得那么厉害。他在妻子身上再也找不着一点牝猫的影子了。可是，一天晚上，有老鼠咬席子，惊扰了新婚夫妇的睡眠。女人随即起身。她没有捉到老鼠。老鼠马上又回来，女人马上又起身。这回她赶到了；因为她换上了一副女人的面貌以后，老鼠一点不怕她。老鼠对于她始终是诱惑物，天性的力量究竟来得大哩。
　　到了一定年龄，天性对于一切都不以为意了。酒瓶有了酒味，衣服有了褶纹。想叫天性丢掉平日的习气，那是徒劳。不论采取什么办法，都不能改造天性，刑架也罢，皮带也罢，都改变不了它的形态。你就拿了木棍，也永远做不了天性的主人；你把它赶出门外，它会得由窗户回来。
　　伊索解释的遗嘱如果人们谈到伊索时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他的确是希腊的圣人。他一个人的智慧就超过了雅典*高法院全体的智慧。且听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可以使读者感到愉快的故事，作为例子。
　　有一个人，他有三个女儿，性情彼此相反：一个爱喝酒，一个爱撒娇，第三个是十足的守财奴。这个人按照住在城市的法律，立了遗嘱，把他全部财产分给他三个女儿，条件是等到她们每个人都不再保有她们承继的财产时，就要她们给她们的母亲多少钱。父亲一死，三个女儿不等待举行葬礼，就跑去找遗嘱。
　　她们看了遗嘱，设法了解作遗嘱者的意思；可是徒然：因为对于每个姐妹不再保有所分得的遗产时就要付钱给母亲这一点，怎样去了解呢，没有财产，对付钱来说，不是顶好的方法。那么父亲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呢？案件提请律师研究；所有律师，把问题反复研究，多方思考以后，宣告疑难不能解答，自认束手无策，且劝承继人平分遗产，不必顾及遗嘱中别的款条。
　　“至于遗嘱内规定付给寡妇的款子，”律师们对她们说，“律师会议的意见是这样的：每个姐妹都要立约担负三分之一的付款，由母亲随时提取；如果母亲暂不支用，改为存款，从父亲逝世之日起计算利息，那也听便。”这样决定之后，她们把财产组成三份：一份包括专供娱乐的乡间别墅，葡萄架子下面的餐橱，银制餐具，酒盆，酒壶，满藏香葡萄酒的酒房，管理餐事的奴仆，总之一句话，凡是老饕用得着的器具都在里面；一份包括撒娇用得着的一切，城内公馆，华丽家具，伺应装扮的奴仆和侍儿，绣花女，珠宝，贵重袍子；第三份包括庄田，家庭用具，家畜群和牧场，仆人和耕牛。这三份组成后，她们认为如果用抽签的办法来决定哪一份归哪一个，那么可能没有一个姐妹分得到她所喜欢的东西。因此她们各取所好，并对各份做了估价。这件事发生在雅典城。小民大人，个个都觉得分配得法，选择妥当。唯有伊索认为，人们花了许多时间，费了许多精力，而所决定的完全违背了遗嘱的意思。
　　“如果死者还在世的话，”他说，“全阿提刻∞的人都要给他痛骂一顿！怎么！这个民族，自认是当代*精明的民族，对于一个作遗嘱者的*终意志竟误解到这么厉害！”这样说了以后，他亲自分配遗产，分给每个姐妹以跟她自己的嗜好完全相反的一份，没有一点对姐妹们合适的东西，也就没有一点她们喜爱的东西。酒徒需要的器具归爱撒娇的，爱喝酒的分得了畜生，善理家务的分得了侍儿。以上就是伊索的主张，他认为没有更稳妥的办法来强迫这些女儿出卖她们的财产；人家看见她们有了钱了，她们便可以嫁到好的门户；便可以立即付现金给她们的母亲；而父亲的遗产她们又不再保有了：这正是遗嘱的意思。雅典人民感到非常惊奇，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的见识会得比群众的还高明。
　　反对难如其意的人们即令我生来就有史诗女神答应给诗人们的才情，我也会用来传述伊索的寓言。寓言和诗从来都是朋友。但是我不以为我的诗才足以修饰所有这些寓言的文采。人们可以润色寓言家的创作：人们可以做到，我正在尝试；希望更高明的人切实为之。可是，直到目前为止，我叫狼用新的语言说话，叫羔羊用新的语言回答；我更走前一步：树和草木在我笔下都成了会说话的动物。谁不觉得这是妙不可言的事呢？“真的，”我们的批评家们对我说道，“你有五六个童话谈得确是精彩。”“批评家们，你们要不要内容更确实，文笔更高超的故事？且听这一回吧：“特洛伊人背城而阵，奋战十年，使得希腊人用尽方法。冲锋千次，战斗百回，终不能攻下这座骄傲的名城，正感疲惫，适有木马一匹，肚大无比，乃文艺女神所创，技术新奇，遂将机智的尤利西斯，勇敢的狄俄墨德斯和强悍的埃阿斯，伏置其中，连同所率士兵，随此庞然怪物破城而进，来势之猛，连城内诸神亦遭掳掠，用兵神速，前未所闻，军略家的坚心苦志至此乃得报焉。”“够了，”其中一位批评家对我说道，“全句太长，非要停下来休息不可；其次，你说的木马，你说的英雄们和他们的军队，都是无稽之谈，比起狐狸用甜言蜜语来笼络乌鸦，使他开口歌唱，还更离奇。此外，你不宜于用这样高超的文笔来写。”“好吧！咱们就把笔调降低一节。
　　且说妒忌的阿玛俐勒。
　　在眷念情郎阿卢席柏，以为此心此情。
　　只有她的羊群，只有她的狗儿，见证。
　　第席斯看见了，连忙躲在柳树间；只听得那女牧人暗向西风把辞献：有劳西风好心肠。
　　把话带给多情郎。”“我在这个韵脚上把你止住。”我的批评家立即说道，“这个韵我认为不合规律，而且不够劲：*后那两句诗*好重新炼过。”“可恶的批评家！住口好不好？难道我不会结束我的故事吗？要想使你高兴，是非常危险的主意。”刁难的人真是苦命：没有什么能够使他们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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