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前那条河

　　《我家门前那条河》：　　安泰河畔的读书声 南方人，特别懂得河水的好。加上我老家在乡村，一开门就是河，小时候淘米做饭，洗衣浇菜，摸虾戏水……没有一样少得了河，没有一天离得开河。成年后，对河我仍怀有一种天然的向往。接近一条河，终究分散也无妨，始终沉默也由着你，比接近一个人好。　　可惜，早些年来福州，河边不敢去，远远就闻到一股臭味，近看河水是黑色的。我说不出的惊讶，河两岸都是高大强势的楼房，人们穿着体面而优雅，却容许家门口的河像个肮脏的孩子一样整天晃荡着。直到有一天，人们觉得这样不像话了。开始整治，清淤、拆除违建……渐渐的，河道通畅了，河水干净了，古榕树倒映在水中，探头去看河，见一池清水，碧玉一般，叫人只想捧在手中好好疼着。再加上驿桥夕照，在河边骑车、散步，就变成了一种享受。我*常去的两个地方，除了白马河，还有一个就是安泰河。　　安泰河是一条小小的河，长不到3公里。河两岸的人可以不费力地眉目传情。河上的青石桥也只要迈几步就跨过去了。安泰河却又不是一条小河，她的身后就是三坊七巷，福州*繁华之地，多少富贵功名、悲欢离合的故事，在这细细潺潺的流水声中滑过。在唐代，她是福州的护城河，宋初更是福州主要的码头所在，“百货随潮船入市，万家沽酒户垂帘”，舟楫如云，商贸繁荣，左岸是风流才俊雅集，右岸是佳人明眸浅笑，人间繁华随着桨声一起荡漾，人称“小秦淮河”。可惜后来，安泰河日渐淤塞缩小，河道越来越瘦，还伴随着恶臭，甚至成了“龙须沟”。想来，那些年，或是躲避战乱，或是为生计发愁，谁还管得了一条河的美。只有现在，我们安定下来了，才有底气和闲情，谈一座城的美，谈一条河的体面。于是有一天，安泰河变美貌了。她背靠三坊七巷的白墙青瓦，红灯笼映衬出她的眼含秋波青翠欲滴，现在的安泰河，既不是护城河，也不是运河，更像个慵懒的小美人，依偎在古榕树的怀里，只负责风情万种。　　自然引来脚步无数。但好在没有沦为纯旅游景区。在安泰河畔，周围的居民、游客，难得地交织在了一起。靠近光禄坊的那一段，有一块青石大平台，更是年轻妈妈放牧孩子的好地方。朱红长廊、碧绿古榕，娇艳的扶桑花开放，青石街细长，水中锦鲤自在摇曳，古香古色的风韵中，一间间咖啡馆、酒吧、异域风情的餐馆沿河排开，呈现出一种别样的风情，时光仿佛也被迷住而留步了。在这里，你可以闲闲地坐着，吃一份旷日持久的午餐，抽几根烟用烟雾把自己包裹起来，看一只猫扑蝶从泥墙上滚到花丛中。　　这样的安泰河自然是叫人迷恋的。但这还不是她*好的时光。去安泰河，*好是在清晨少人时。此刻的安泰河，刚刚睡醒，尚未梳洗盛装，没有人的脚步声和鼻息，更多的是静谧，一种叫人安宁的静谧。河水、青石街和古榕树都安安静静的，它们在微笑着，看天上的白云和树梢上的小鸟俏皮。而我喜欢坐在河边的木椅上，翻几页书。偶尔也会胡乱想起，安泰河身后白墙黛瓦里的那些读书声。在这琅琅书声里，有林则徐、沈葆桢、严复、曾宗彦、林旭、林觉民，还有一大批将领：张经、刘冠雄、蓝建枢……同样是春去秋来，他们却能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就不得不感慨，小小的福州城，温润之地，偏安一隅，走出来的却是一批批剑胆琴心的高才。也不得不好奇，这样一个山水城市的人们，是如何将儒雅安逸与血性豪情平衡，静可温良恭俭让，动则振臂一呼如惊雷响彻云间。学界所说的海洋文化和中原文化的激荡，或许是答案。但我只知道，读书声，历来萦绕在坊巷之上。正是有了读书声，读书声后的才子风流，安泰河才是安泰河，叫人恭恭敬敬的安泰河，美就美得有气场，藏不住的千年底蕴和贵气。　　说到读书，如今在福州城，虽然没有“路逢十客九青衿，巷南巷北读书声”的昔年盛景，但在河两岸还是能找到几间书屋。推门进屋，有书，有茶，老板笑眯眯将茶泡好招呼你过来坐会儿，聊开了他会给你看他收藏的紫砂壶。我想起一位老先生曾怀念过一问南后街书店，他讲店主人把厅堂、天井作了书库，排满一列列木书架和古旧线装书，中间腾出一块小小空间，穿灰色旧长衫、戴老花眼镜的店主人坐在木桌旁修补旧书，后来不知道从哪里为他寻得了一本《酒池笔记》。　　这样的回忆是令人嫉妒的。现在的实体书店，一间接一间地神秘消失了。我曾经流连过的光合作用、晓风书屋、文华书店，都慢慢凋谢了。也许，我们要在多年后才明白书店的好，正如我们此刻才明白河的重要，有了河才有所谓的诗意栖居。书店的好，怎么说都不为过，我愿意为它唱出*真诚的赞歌。它是读书人的家园，书店不见了，我们在街上走，连家都找不到了，可怎么得了呢？这是对个人而言的。对城市来说也是如此。一个城市的底蕴，是可以被看见的，就藏在那朴实无华的书店里。　　古诗赞日：“十里南台，绿水人家绕。”此刻，正是清晨，我坐在安泰河畔，看那阳光慢慢洒落下来，苍翠的古榕树倒映在水中，河水是一种清透的绿。　　安泰河，美得叫人沉醉。我不禁梦想着在安泰河畔，在咖啡馆和餐馆之间，能够有一间间可爱的书店，布满两岸，你苦苦寻觅的书在这里都能找到，在咖啡馆里一不小心就撞见你爱的艺术家。彼时，古树下的读书声，卖茉莉花的叫唤声，互相叠加着，将成为一座城*迷人的风景。　　暂时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