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荣文集

《肖荣文集》：　　李渔的《无声戏》《十二楼》在顺治、康熙年间广为流行，并颇为时人推崇，杜溶称《无声戏》“为从来小说之冠”①，刘廷玑认为李渔的小说“造意创词，皆极尖新”②。1934年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汪原放的《十二楼》点校本，孙楷第先生为此书写了长篇序言，称赞李渔的小说“差不多都是戛戛独造，不拾他人牙慧”，“篇篇有篇篇的境界风趣，绝无重复相似的毛病”，“说到清朝的短篇小说，除笠翁外，真是没有第二人了”。新中国成立以后，对李渔的小说研究较少，有人在提到他的小说时，甚至作了完全否定的评价：“基本倾向是落后、反动的，集中地表现了封建地主阶级的思想观点。”③那么，究竟应当怎样评价李渔的小说呢？　　《十二楼》原名《觉世名言》，这说明李渔的小说是受了冯梦龙“三言”的影响。正如《纳川丛话》所说：“笠翁著有平话小说，日《十二楼》，仿《今古奇观》体例，书甚佳。”冯梦龙非常重视小说的喻世、警世、醒世的社会作用，李渔也在自己的小说中，力图通过人情诡变、天道渺微的描写，达到惩恶劝善的目的。正如杜溶在《无声戏·序》中说：“其深心具见其是。极人情诡变，天道渺微，从巧心慧舌，笔笔勾出，使观者于心焰熛腾之时，忽如冷水浃背，不自知好善心生，恶恶念起。……经史之学，仅可悟儒流，何如此作为大众慈航也。”杜溶还在《十二楼·序》中写道：“今是编以通俗语言鼓吹经传，以人情啼笑接引顽痴，殆老泉所谓‘苏张无其心，而龙比无其术’者欤？”以上这些话，都是深知并道出了李渔的写作用心的。　　《连城璧》和《十二楼》共收有李渔三十篇（现存二十八篇）作品。这些小说的思想和艺术水平参差不齐，大约有一半以上的作品在思想和艺术上均有可取之处，它们从不同的角度和侧面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风貌，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和认识作用。　　爱情和婚姻是李渔小说描写得*多的题材，也写得较有特色。他作品中塑造得比较成功的是妇女形象。其中有的出身于名门贵族，她们为了追求真正的爱情，敢于违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顾世俗的非议，蔑视封建礼教的规范，大胆地和男子传诗递书，私订终身。更值得注意的是，李渔短篇里的不少主人公，都是妓女、倡优和奴婢，她们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受尽屈辱和欺凌。但她们为了改变自己的生活命运，寻找理想的伴侣，大胆地同恶势力和旧习俗进行抗争，甚至不惜以身殉情，表现了优美的灵魂和高尚的品质。作者对这些地位卑微、处境屈辱、具有叛逆性格的妇女，寄予了深切的同情，这确实是难能可贵的。　　《连城璧》**回《谭楚玉戏里传情刘藐姑曲终死节》，就是这类题材中*有代表性的作品。小说成功地塑造了谭楚玉和刘藐姑这两个艺术形象。谭楚玉是个落魄书生，为了追求女伶刘藐姑，毅然人戏班学戏，先学大净，后又擢为正生，与藐姑“暂缔场上之良缘，预作房中之佳兆”。谭楚玉这种叛逆行动在某种程度上表现了对封建等级观念的蔑视。而刘藐姑比起谭楚玉来，思想性格更加鲜明、突出。她是衢州府西安县一个名旦，才貌出众，技艺高超。她出身梨园，但纯洁无瑕，为了追求理想的伴侣，敢于冲破封建传统的束缚，不怕恶势力的胁迫，不受金钱的诱惑。她热烈地向谭生表示自己的爱情，感情十分真诚。当重利忘义的母亲将她许配（实为卖给）富翁为妾时，她同母亲展开了正面的、激烈的思想冲突。她公开反抗母命，声称已经自许谭生，宁死不嫁他人。后来，母亲对她进行威逼利诱，藐姑虽感到势单力薄，孤立无援，但一点也不后悔，决心抱石沉江，以死殉情。在投江以前，她还借点演《荆钗记》，把那个破坏她的爱情、欲占她为妾的富翁痛骂了一顿。她以死向封建婚姻制度和黑暗的社会势力作了*后的反抗。情节发展到这里，刘藐姑的思想性格得到了比较生动的展现，人物形象也已站立起来了。小说的后半部，写刘、谭被救，谭生苦读中举，母女团圆……这些情节已经离开了小说的主线，并没有发展和丰富人物的思想性格。这种喜剧性的大团圆结局，大大冲淡了作品原来的悲剧性主题，从而削弱了小说的反封建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