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人生就要活得精彩-关愚谦人生三部曲之三

26黄永玉给我们带来了好运气　　1983年，一个在波鸿大学教书的朋友薄一仙来了一个电话说，她有一个画家朋友想到汉堡来看看，问我有无兴趣接待。只要祖国来人，我永远是欢迎的，何况是画家，我一口就答应下来了，连名字都没有问。画家来到我们家已经是夜里11时，我们事先包了一些馄饨给他们做夜宵。这位画家，年近六十，口中一直叼着一个烟嘴，说话率直，谈吐风趣，一看就知是个性情中人。他一进我们家，就对我们的中式客厅表示出极大的兴趣，称赞不已。当他看到我们客厅宽大的墙壁上挂着一条丝毯时，直截了当地批评说:“一条地毯挂在客厅里，实在不伦不类。”我说：“这我也知道，我们需要一张大画，但在欧洲，上哪儿去找？”他马上大方地说：“我来替你们补壁吧！”我心想，此人真是大言不惭，我家墙上挂的是郭沫若的字，齐白石的画，你是谁，给我这主墙上补壁？　　我还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于是一面表示感谢，一面找个机会，偷偷到厨房去问陪他一起来的薄一仙，她正在和珮春一起下馄饨。“一仙！你陪着来的画家是谁啊？叫什么名字？”“他叫黄永玉。”“就是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猫头鹰，被江青批评为对党有刻骨仇恨的那个黄永玉？”“就是他。”听到这个名字，我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就在几个月前，珮春和我在香港买了一本黄永玉的画册，爱不释手。我非常喜欢他的作画风格，珮春更是赞不绝口。现在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别让他跑了。但是怎么开口呢？多不好意思啊！　　当晚珮春做的馄饨非常可口，黄永玉一听馄饨是珮春包的，她还能说一口中文，特别高兴。混熟了以后，他忽然问：“你们家有宣纸吗？”中国刚对外开放不久，我们哪里去买宣纸呢，但为了不扫他的兴，就说：“也许城里的专门纸店有得卖，我们明天去看看吧。”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汉堡跑了好几家纸店，他们只有日本的米纸，而且都是一米见方的，太小了。我想，完了，一张大画告吹了。正在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见黄永玉回过头来问珮春：“你们家里有白丝绸吗？”珮春点点头说：“今年在杭州时刚买了两米白丝绸，准备给愚谦做衬衣的。”“那好，那好。”黄永玉大概胸有成竹，买了几瓶西方颜料就回家了。没想到，这雪白的丝绸非常称黄永玉的心。我于是把我平时练字用的砚台、墨汁、大小号毛笔全部拿出来，放在已拉得很长的餐桌上。这位大画家忽然皱起了眉头问：“你们没有排笔吗？”我的妈啊，我们又不是画家，要排笔干吗？我摇了摇头。　　“你们家有没有毛长一点的刷子？”刷子当然有了。珮春和我到处搜索，把我们家里所有擦皮鞋的，刷大衣的，洗地板的，清脸盆的，刷牙齿的，除了刷马桶的刷子以外，全部搬到客厅。永玉拿起一把短把的、德国人用来打扫灰尘的长毛刷，摸了摸说：“这个还可以，就是硬了一点。”“这个好办。”我把它放在热水龙头上狠狠地冲了一会儿，再拿给永玉看，他点点头说：“好！就用它。”　　好一个画家，拿起大刷子，蘸满了调好的墨，略为想了一想，只见他振臂挥舞，不一会儿，剪成一米六长的白丝绸上，墨迹斑斑，让我好一阵心痛。这下两件白丝绸衬衫完了。永玉从下午两点一直画到近6点，一张荷花巨画已经安详地躺在客厅地板上，红杏色的荷瓣正在向我们微笑。　　真是大手笔。我这块丝绸大概是所有丝绸里*有福的幸运儿，自它被配上德国上等镜框挂在大厅主墙上之后，不知受到多少中外人士的欣赏和赞扬，也不知被多少人拍了照片，或在该画前留影纪念。连黄永玉自己都说，“这张画是我所有画中比较得意的一张”。　　这幅荷花图给我们带来了好运，此后来我家的国画家，不论从何地来，见到此画手都痒痒的。杭州的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孔仲起、刘国辉都给我们留下了墨宝，上海国画馆大师陈家泠一到我们家，不等把酒喝完，卷起袖子也在丝绸上做起画来。当时已是九十四岁的国画大师刘海粟，见到陈家泠画的“鹤”，跷起大拇指赞扬说：“画得好！画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