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上古诗歌研究

一、韩国上古诗歌的基本状态 韩国上古诗歌就是韩国文学起源时期的文学，主要是古朝鲜与三国时期的诗歌与神话、传说等等。所谓的古朝鲜就是坛君朝鲜、箕子朝鲜与卫满朝鲜时期，日本学术界也使用古朝鲜的概念，但日本学术界的古朝鲜主要是指箕子朝鲜与卫满朝鲜。古代历史与文学分期是韩国古代文学研究的一个问题，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划分方法与不同的名称。但较多的学者将韩国古代文学分为古代文学、中世文学、近世文学，这种分期与日本古代文学相似，本书也基本遵从了这种分期方法，只是不同时期的名称稍有改变 。在中国学术界不能直用韩国学术界使用的古代文学名称，因为在中国学术界古代文学是相对于现代文学而言的，如果直用韩国学术界的名称，就会引起相当大的误解，因而将古代文学改称为上古文学，古代文学的诗歌就是上古诗歌。 任何民族都会高度注意民族文学的起源问题，即使在近代从西方引入民族、国家的概念之前，韩国古代学者也曾关注过这一问题。李朝文人柳得恭为了保存韩国民族早期的诗歌，编选了《东诗萌》，《东诗萌》是民族文学意识觉醒的体现。柳得恭的《东诗萌序》专门论述了诗歌起源的问题： 昔者檀君肇兴，人文未彰。箕子东封，八敎斯陈。于是回白马而朝周，伤原麦而载咏，凄凄乎其国风之滥觞而东诗之鼻祖矣。伊后卫满东袭，武力是崇。马韩南奔，蔑裂无闻。乐浪玄菟，折为内壤。……《会苏》、《兜率》，有曲无文。玄鹤、伽倻，有声无诗。隋日乙支，为五言之苏李。唐时玉带，比七字于柏梁，前此者无有乎？盖始见乎此耳。然而东方古诗如《箜篌引》、《人参赞》之类，其传多因汉人所记录。则蓬门之士，立言虽至千万，以待数千里之外之人风闻而传其一二，不亦难哉。……以《麦秀歌》为首，终于后百济为一卷。取汉兴诗萌芽之语，名之曰《东诗萌》。 柳得恭（1748—1807）以为韩国民族古代诗歌的起点是箕子的《麦秀歌》，此外还有乙支文德的《遣于仲文》、《会苏曲》、《兜率歌》、《人参赞》以及《箜篌引》等。申景浚也有与柳得恭相似的看法： 古有浿江《永明岭歌》，其辞轶而箕子时作。有《箜篌引》，朝鲜女丽玉作。玉，津吏之妻，而犹能于诗如此，当时士大夫，岂无作者乎？考诸三国乐府，百济仿华制，而其亡即散失。句丽至唐武后时，余存二十曲。新罗三竹三弦一千四百五十一曲，乡乐会苏辛热突阿枝儿诗，恼忧息美知都领歌，捺弦引诸曲亦多，此皆太常所志。而今亡一存，况闾阎巾衍之储乎？ 申景浚（1712—1781）字舜民，号旅庵，是李氏朝鲜时期实学派的重要人物，在文字学、声韵学、地理学等诸多方面卓有成就。 申景浚从箕子的《永明岭歌》开始谈起，同样表达了古代诗歌始于箕子的看法。但他进一步强调了上古诗歌绝不是现存屈指可数的数篇，连丽玉这样的津卒之妻,作为一个普通的女性，都能够写出《箜篌引》，可以想象上古时期应当有过数不清的诗人和诗歌，只是没有流传下来。 通常认为韩国古代文学是从崔致远开始的，申景浚也认为崔致远是古代诗歌的开山鼻祖。申景浚《杜机翁诗集叙》：“东诗以崔孤云为唱首，有集五十一卷载《唐艺文志》。而孤云乃罗季人也，孤云以前，未尝无诗。俗荒陋，且世有戎荡如，蔑之传也。” 在崔致远之前并非没有诗歌，只有一些零星的诗歌传世，其中有战火焚失的原因，也有其他各种原因。强首荷奖于唐帝，但无一篇传世：“《唐诗品汇》外国止一人，乃真德女君上天子诗。而真德所作，本国无他传焉。国相有酷爱白香山诗，市之中国，率篇易一金，是必能诗者也。使臣航海有诗二句。而贾岛诈为梢人以角胜，是必名动中国者也。惟见于白傅集，尧山外纪，甚矣寥寥也。” 崔致远被誉为东诗之唱首，是因为有别集传世。如果《桂苑笔耕集》结集于朝鲜半岛本土，能否流传至今是值得怀疑的。统一新罗时期应当创作了更多的诗歌，新罗真德女王仅有一首传世的诗歌，但未必仅有一首。不过总体来说，王建高丽之前的诗歌数量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少，诗文数量剧增是始于王建的高丽时期： 东方之古调，其尽亡矣。高丽自显德设春闱取士，词华世增，而卒不免渐染于宋元。洎昭代奎运丕阐，文垒相望，杰然为大家者有之，而谓之古调犹未也，犹之雕厦彤砌虽壮丽，而非茅茨土阶之古也。 文人别集大面积地出现也是始于高丽时期，现存的别集大多是李氏朝鲜时期的。文人别集大量行世与高丽时期设立科举取士有关，说明高丽朝更加重视诗文。申景浚以为东方古调尽亡，此说不无夸张的成分，但基本符合事实，上古诗歌所剩无几。有一部分载古调于中国文献幸存下来，还有一部分载于《三国史记》与《三国遗事》，全部加起来数量也是不多。任何民族的上古诗歌数量都不会太多，但韩国民族的上古诗歌格外稀少，所剩诗歌都是劫后残余，就显得格外珍贵。现存的神话有坛君神话、朱蒙神话、金首露神话等，诗歌主要有《箜篌引》、《黄鸟歌》、《龟旨歌》、《井邑词》、《兜率歌》、《秘词》等。《三国志》记载古代朝鲜半岛诸国有丰富的祭祀仪式，尤其喜欢歌舞，那么应当有丰富的原始宗教诗歌，其中有祈祷词、颂祝词、祭词、送死歌舞()、香头歌()等，还应当有丰富的民间歌谣，但现在几乎无存。上古诗歌数量太少，但并没有因此丧失研究的价值，反而提高了研究的价值，因为只能从尚存的诗歌中寻找韩国民族诗歌起源时期的信息。 古代文人以为韩国民族的诗歌起始于箕子，但现在的文学史家一般不会将箕子作为韩国诗歌的起点，因为其中存在一些问题。《麦秀歌》载于《史记》，如果《麦秀歌》确实是箕子的诗歌，那么可以看成是韩国古代诗歌的起源。然而《麦秀歌》是否为箕子所做是一个问题，《史记》以为是箕子所作，《尚书大传》则记载为微子所作 ，现今学界大多否定箕子说。除了作者不明之外，此歌早于其他诗歌800余年，从《麦秀歌》到《黄鸟歌》、《龟旨歌》，在这极为漫长的时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诗歌，完全是空白，这显然是不可思议的。箕子除了《麦秀歌》之外还有《永明岭歌》：“大同江：周武王封殷太师箕子于朝鲜，施八条之教，以兴礼俗，朝野无事，人民欢悦。以大同江比黄河，永明岭比嵩山，颂祷其君，此入高丽以后所作也。” 然而《永明岭歌》已亡佚，此歌描写的不是中国，而是描写了朝鲜半岛的山水，也表现了韩国民族的思想情感，更适合作为韩国民族文学的起点。但此歌同样无法认为是箕子的诗歌，实际生成的时间未必是箕子时代，而是高丽时代，这就不适合作为韩国文学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