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作品选

　　《普希金作品选/力冈译文全集》：　　第二章　　美人儿恋情总有冷淡时，　　欢乐也会有尽头日，　　头脑不尽是肤浅轻浮，　　我也不是事事如意……　　想求清白却尝尽苦楚。　　我听见，热闹的官场在召唤！　　——杰尔查文　　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热恋中的易卜拉欣下不了决心丢下迷恋着他的女人。伯爵夫人和他越来越难分难舍。他们的儿子在一个很远的省份由人抚养。上流社会的流言蜚语渐渐平息，这对情人开始享受到较多的安宁，默默记着已经过去的暴风雨，尽量不去想将来的事。　　有一天，易卜拉欣站在奥尔良公爵家门口。公爵从他身旁走过，站下来，交给他一封信，叫他有空时看看。这是彼得大帝的信。皇帝猜测不出他不肯回国的真正原因，就给公爵写信说，不管怎样，他不想强迫易卜拉欣，回不回俄国由他自己决定，但是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会丢开他收养的这个教子不管。这封信深深打动了易卜拉欣的心。从这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决定了。第二天，他就把立即回俄国的打算对公爵说了。“你考虑考虑再定吧，”公爵对他说，“俄国不是您的祖国，我以为，您也不必再去看您那炎热的故乡，您在法国已经住了很久，已经不习惯半开化的俄国的气候和生活方式。您不是天生的彼得的臣民。请您相信我，他既然宽宏大量，任您去留，您就利用这个机会吧。您就留在法国，您是为法国流过血的，您可以相信，在这里，您的功劳和才干不会埋没的。”易卜拉欣衷心感谢公爵的好意，但他主意已定。“很遗憾，”公爵对他说，“不过，您也是对的。”他答应他退职，并且给俄国皇帝写了一封信，把一切都说了说。　　易卜拉欣很快就做好起程的准备。在动身前夕，他像往常一样，在伯爵夫人家度过一个晚上。她什么也不知道，易卜拉欣没有勇气对她说。伯爵夫人心情又安宁又快活。她好几次把他叫到跟前，取笑他那种心事重重的样子。晚饭后，大家都走了。客厅里就剩下伯爵夫人、她丈夫和易卜拉欣。可怜的易卜拉欣什么也不要．只希望能单独和她待一会儿，但是伯爵坐在炉边，神情那样安详，看样子无法把他支出去。三个人都默默无言。“晚安。”①终于伯爵夫人说。易卜拉欣的心紧紧缩在一起，突然感觉到分离的真正可怕。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晚安，先生。”②伯爵夫人又说了一遍。他还是没有动……终于他两眼发黑，头脑发晕，他好不容易走出房间。一回到家里，他几乎在昏沉状态中写了如下一封信：　　我走了，亲爱的列奥诺拉，我永远离开你了。我给你写信，因为我没有力量用别的办法向你说明。　　我的幸福不能延续下去了。我曾经不顾命运和天然差异享受过这种幸福。你应该不再爱我，迷梦应该消散了。我常常想到这一点，甚至在我似乎忘掉这一切的时刻，在偎依在你脚下沉醉于你那火热的自我牺牲、你那无限柔情的时刻……肤浅的上流社会实际上无情地在摧残空谈中所允许的事：上流社会那冷酷的嘲笑或早或晚会制服你，浇灭你心中的火焰，到末了你会因为自己的爱情抬不起头来……到那时我怎么办呢？不！那还不如死，还不如在那样可怕的时刻来临之前离开你……　　我*珍视的是你的安宁：当上流社会的眼睛都对着我们的时候，你是不可能得到安宁的。你就回想一下你所忍受的一切、对自尊心的种种伤害、担惊受怕的痛苦，回想一下我们的儿子出生时的可怕情形吧。你就想想：我能不能让你继续遭受这样的风浪和危险呀？为什么拼命要把一个如此可爱、如此美貌的女子的命运同一个黑人、一个勉强可以称为人的可怜的造物的苦难命运联结在一起呢？　　别了，列奥诺拉，别了，亲爱的，我唯一的朋友。离开你，也就是告别我一生*初的也是*后的欢乐。我没有祖国，也没有亲人。我就要到凄凉的俄国去，在那里，冷冷清清就是我的欢乐。今后我将投身艰巨的事业，即使不能消解，至少也能冲淡回忆往日欢乐与幸福时的痛苦……别了，列奥诺拉，——我送出这封信，就算是离开你的怀抱了。别了，祝你幸福，——有时你也想想这个可怜的黑人，想想你忠心的易卜拉欣吧。　　就在这天夜里，他动身去俄国。　　旅途中并不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可怕。他的想象战胜了现实。离巴黎越远，他永远抛开的一切越是生动和真切地出现在他的脑际。　　他不觉来到俄国国境。秋天眼看要到了。尽管道路很坏，车夫还是把马车赶得像风一样快，动身后第十七天的早晨，他就来到红村，当时的大道从这里经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