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之德文集:第5卷

　　《云南作家精品文库 欧之德文集 第5卷》：　　女人却瞪了他一眼：“你干一年也拐个野婆娘回去嘛。”　　“老子养你这个家婆娘还养不起呢。再说，你像跟屁虫那样跟得那么紧，老子没得空子钻噻。”　　四川人的诙谐劲又出来了，惹得挤在周围的、没有睡着的人全笑了。　　攀谈活跃起来。介入的人多起来，全是四川人。有做生意的、有做木匠活的、有专门出来给人家做小工的。有的说，云南是个好地方，而且，云南人憨厚，不像四川人狡猾，所以，在云南可以放心大胆干；有的说，云南的钱也烫手，搞不好还会烫起果子泡；有的说，不出来干也没办法，龟儿四川太巫教了，摊派太多，乡村干部追款、追粮和过去的乡保长差球不多，不如出来跳烂滩，免得在家受气。　　“你准备在云南干啥子呢？”凭着那一个面包的交情，我继续问那汉子，并认定他会说实话。　　“我们乡有个包工头在大理有个建筑工地，我想在那儿干。听说一个月刨去伙食，可以干进一百多块钱。”　　“可你拖儿带女五口人啦……”　　“我婆娘可以去煮饭噻。两个女儿养兔子、放羊，还是可以的。”他又显出几分兴奋，一条发家赚钱的路在他眼中闪光。　　不知不觉，火车到广通站了。这是成昆线上的一个大站，前往云南楚雄、大理、保山、德宏、临沧、怒江、迪庆、丽江等八个地州的旅客都要在这儿下车。　　车厢内大乱起来。　　扁担、箩筐、背篼、麻袋包，一包包、一捆捆、一担担，往车厢门推着、搡着……　　与我有“面包之交”的这一家子也逃难似的拖拽着在这儿下车了。　　“你们不是说在昆明下吗？”我疑惑地问。　　“嘿嘿……不到昆明了……”男人有些不好意思。　　我明白了，像所有出门的农村人一样，他们都想把自己说成是从大地方来，到大地方去，以此抬高一点身价什么的。　　“妈的，这条铁路成了四川人的发财线了。”一个身着夹克、操昆明腔的中年男人从我面前艰难地挤过去，愤愤地留下了这么一句。　　“成昆线是为四川人修的。”另一位北方口音的人应了一句。　　“是的，成昆线是为四川人修的。”在昆明铁路局客运室，瘦高个的客运室副主任也这么说。　　他告诉我，这条有着四百二十七条隧道、六百五十三座桥梁、几十个地下车站或空中车站的成昆线从一九七〇年通车以来，从来没这么拥护过。这几年，这条铁路超负荷运行着，尤其是客运，几乎没有什么淡季、忙季之分，一年四季都挤，一年四季都超员，有时超员一倍以上。绝大多数是从四川涌入云南的生意人、民工。以前，走这条铁路的是知青多、军人多、外调人员多，这些年是想出来发财的人多、拖儿带女的多、肩挑背扛的多，像泛滥的洪水，无法制止。以前，昆明到成都只一天一班直快，现在每天增加了一班特快，还是挤得铁路部门焦头烂额，挤得正常旅客怨声载道。　　这也难怪，既然云南在四川人眼中是一块能找钱的诱人的魔地，既然云南、四川两省相连，那么，成昆线，这条穿行在崇山峻岭、连接两省的唯一一条交通大动脉，就责无旁贷地承担着输送万千劳动力、输送无数发财欲望、输送“人不出门身不贵、火不烧山地不肥”的责任。　　成都火车站，这个西南地区*大的人口流动集散地，哪一年的春节前后不是人山人海？哪一年不动用多少武警部队维持秩序？可动用部队毕竟有限，能维持得了多少？每天几万人在车站排队买票、拥挤抢票，使得所有车站工作人员、警察、执勤的干部和战士，无不焦头烂额。那种艰辛，不亚于日夜候票的民工队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