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陈序经

　　《我的父亲陈序经》：　　在这之前，祖父从来没有和父亲说过这件事。他在岭大附中读书时，有一位姓梅的同学，其父亲有一个很小的橡胶园，就在祖父的胶园旁边。有一天谈话中，这同学偶尔问祖父的名字，父亲告诉他是陈继美，他很惊讶。他说，你父亲是个大种植家，有大橡胶园，人园门口挂着陈继美胶园的牌子。而父亲则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同学更为奇怪，问父亲海南是否还有第二个人叫陈继美的？父亲则答他说想不出来。不久父亲写信给祖父问起此事，而祖父的回信很为含糊，说明他不太愿意告诉父亲这件事。　　现在祖父把情况告诉父亲，是因为他的堂兄陈序机逝世，祖父准备把这个橡胶园交回给序机的后人。虽然他在电报中说准备把胶园交回序机嫂及其子女，征求父亲的意见，但又说，*后的决定，还是由父亲做主。　　父亲在接到这个电报不到三个钟头，就发了一封电报给祖父，电报内容只有两个字：“交回。”　　祖父接到这封回电之后，请了三十多位朋友大吃大喝，高兴得不得了。朋友们不知为了何事，在他们追问下，祖父才对他们说：“我很高兴，因为我的儿子不爱财。”　　当时陈姓的兄弟中，很多人觉得不应该交回该胶园。一来，法律上完全属祖父所有；二来，事实上祖父接手那个胶园时正在下苗，所值有限。祖父也给过序机不少钱，十多年来的经营祖父有不少功劳，况且此时胶园的价值已相当可观，达百万元。也有人建议祖父把它用作公益事业。可是祖父以为他不应该享受这个名誉。　　祖父和父亲此举，在南洋各地一时传为佳话。特别是父亲不贪财的名声，更是对他日后的工作事业有很大的帮助。由于人们知道他不贪财、不好官、不做生意，一心为教育事业，所以不论他日后为公，还是为私筹款、借款，人们都乐于帮忙。　　父亲的一些兄弟都年幼去世，能茁壮成长的序伦弟又不幸在上海游泳溺死，所以祖父对父亲十分钟爱。父亲说，祖父从来没有骂过他。在那时候，他在美国读书，每年花一千五百美元已足够有余，而祖父却给他三倍于所需的费用。父亲在用费方面却是较节俭，既没有买汽车、照相机等，也没有其他方面的浪费。父亲经常帮助一些经济上较困难的留学生。他的钱多用来买书籍，祖父也鼓励他多买书籍。在美国他就买了数千美元的书，后来回国又购了不少中文书，在德国的时候也购买了很多德文、法文及其他文字的书籍。他到南开大学时带了一部分书去，这部分书在抗战时期，因日军炮击南开大学而全部损毁。而从德国带回的书，有部分存在我国香港友人处，日军占领香港时，友人怕日本人搜查、烧毁，就弃之人海了。他到南开大学任教前，在岭南大学存了二十多个大箱的书，到1948年他回岭南大学任职时，只剩下了十一箱书。抗战时期，他在昆明也购了不少书，因为交通不便难于运出，也多损失掉了。到20世纪40年代末，还留存在家者，至多三分之一而已。　　为了做学问，他确实是不惜花巨款购置书籍，一生都是如此。在美国留学期间，他平常抓紧时间读书做论文，所考虑的都是如何尽快读完学位，所以他那时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去消遣、游玩。他常说，他平常紧张读书，到了临考试前，反而会去轻松一下，如看看电影。假期有时也会去一些地方参观。他有一次对我说，他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曾经去参观一家福特汽车厂，参观完工厂生产线后，公司一职员热情地招待他坐上一辆该厂生产的漂亮小汽车，到处去转了一圈后，问他觉得那汽车怎样？父亲说，他觉得不错，但他又说，他现在没钱买这汽车。那职员说：“我们不是想你现在买我们的汽车，而是希望你以后有能力时买我们的车子。”父亲说他们很会做生意，有一套长远打算。不过他们不知道，父亲没有打算将来买汽车和房子。　　父亲仅用一年时间读完硕士学位后，跟着又全力准备博士资格考试，到1927年春，他就考完了包括口试在内的全部博士资格考试科目。考完试接着就准备论文，到这一年的12月，他已写完博士学位论文《现代主权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