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1988.2

**章 探亲 米阳和白洛川在家中隔离的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 电视上滚动播放着抗击“非典”的新闻，骆江璟看着新闻报道，心里一阵后怕。 白洛川和米阳的一个月禁足期限早就到了，但外面的情况依然严峻，家里人不敢让他们出去，请了魏贤老师来给他们辅导功课。 米阳两边跑太麻烦，还是住在白家与白洛川一起上课，只在周末回自己家，和平时在学校念书的时候一样。 白家现在也全是消毒水的气味，吴阿姨拿着消毒喷雾不时地喷洒着，特别小心。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光咳嗽一声，周围的人都要吓得躲得远远的。 之前一个女同学不知道从哪里要到了米阳的手机号码，打了电话过来问他数学问题，问完了也不肯挂断，支支吾吾地还想跟他说话，却又说不出两句有用的。白洛川在一旁听得脸都黑了，抓着米阳的手靠近自己一点儿，大声咳嗽了两声。对方立刻像兔子一样迅速说了“再见”就挂断了，生怕病毒会顺着电话传过来一样。 米阳：“……” 白洛川冷笑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人性。” 米阳别的没看出来，就看出他任性了。 白洛川还在那儿教育他：“你别听那些女孩说漂亮话，关键时候没用。那次在京城的时候，我把你发给我的短信内容跟他们说了，回酒店拿行李的时候，老师顺口问了一句需不需要人照顾你。你是不知道，那一圈人吓得直往后躲，别说男同学、女同学了，就连酒店的人脸色也变了。这个打电话的更夸张，只咳嗽一声隔着电话都跑了……”他看着米阳，总结道，“现在知道谁对你好了吗？说。” 米阳还是**次听他说起这些，心里有点感动，立刻道：“你*好了。” 白少爷的心里舒坦了一点，又道：“他们都靠不住，知道吗？就只有我了，这叫患难见真情你懂不懂？！” 米阳点头道：“懂了。”他把手机搁在一旁的桌上，认真地问道，“我不打电话了，我去帮你把昨天那个模型拼好吧？” 白洛川道：“不拼了，那个没意思，我让人买了新的游戏机来，我们一起玩。” 司机很快就送了两大袋东西到房间里，这次送来的不止游戏机和书，还有零食和饮料。 白洛川翻了一下，拿出两个看起来不是很高级的纸盒，上面花花绿绿的，倒是印了“游戏机”三个字，估计是临时从商店里随便抓的一个，巴掌大，屏幕不大，下面只有三个按钮，打开就瞧见一只电子鸡顶着蛋壳钻了出来，张大嘴巴要吃的。 白洛川随便按了几下，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也叫游戏机？” 米阳凑过去看了一眼，倒是见怪不怪，淡定地道????：“电子宠物，小雪也有一个。” 白洛川按了两下，心里特别不爽：“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游戏机。” 米阳乐了，笑道：“见过啊，小雪把她那个红色的宠物蛋给我玩，上次你不是在我家见到过吗？” 白洛川道：“就是她不要的那个？” 米阳看了他一眼，道：“是她*喜欢的那个。” 白洛川嗤之以鼻。 米阳指点白洛川道??：“按这里，还可以给它取名字，点这个给它喂吃的。点这个是散步，点这个是把它的便便铲走。” 白洛川震惊了：“这玩意儿还需要铲屎吗？” 米阳道：“是啊，电子宠物都是这样玩的，养成嘛。”米雪之前养了很久电子宠物，小姑娘还拿来跟哥哥特意炫耀过，所以米阳对它比较熟悉。 白洛川给它随意喂了点吃的，看着它一啄一啄地在盆里吃东西，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道：“它*后能养成什么样？长出翅膀吗？” 米阳道：“就是普通的鸡，还挺可爱的。” 白洛川按了几下，并不觉得哪里好玩，臭着一张脸扔到一旁。米阳捡起来，给那只刚出壳的电子鸡取了一个名字叫“美美”。白洛川看见了，皱眉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女同学的名字里好像就有一个“美”字。 米阳倒是没他想的那么多，淡声道??：“它是女孩，这边还显示性别了，你看。” 白洛川不肯让他取那个名字，自己拿过来删除后又打字，刚写了一个“雪”字，米阳就咳了一声，他就改成“雪球”了。 米阳看了他一眼，他还义正词严地道??：“你看它多白啊，就应该叫这个名字。” 大概是因为给电子宠物取了名字就比较有责任感，抑或是因为米阳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白少爷认认真真地养了三个月电子鸡，等到“非典”的新闻在电视上不再出现，那只电子宠物也满级，留下一枚蛋后飞走了。 白洛川愤怒了：“这是什么鬼游戏机？这不等于清零重玩吗?！垃圾游戏，活该倒闭啊！” 二〇〇三年春天，充斥着消毒水、体温计、白醋、口罩、板蓝根等东西，人们在一片慌乱中度过。 对被父母保护起来的孩子来说，那是一个安静的春天。除了空荡荡的街道和消毒水的气味，还有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情深深雨蒙蒙》，随身听里永远放着周杰伦的歌，男孩们还会一起玩电脑游戏。 部分地区的中考降低了难度，英语考试取消了听力，数学题难度降低，物理化分数比重调低，有的学校还取消了体育考试……米阳他们学校保留了数学、语文、英语的全部题目，只调低了物理和化学的分数，比起往届来，考试难度也降低了不少。 他和白洛川这几个月有魏贤悉心教导，成绩稳定，没有什么意外地拿了高分。白洛川拿了全校**，米阳是第五名。 白少爷为此不高兴了好几天，后面那几名有市级优秀生的加分，如果没有的话，他们的分数就和米阳的分数差不多，他们俩的名字就能挨在一起了。 米阳大部分是因为兴趣才参加的比赛，拿奖也是为了减免学费和拿奖学金，这些都是校内奖励，跟分数的关系不大。不过他拿了这个名次自己倒是挺满意的，他从来没考得这么好。以前在山海镇上他对读书比较随意，后来高中去了市里，拼了三年考上一所重点大学就挺满意了，哪比得了现在，一步步地规划未来，感觉特别踏实。 米阳反过来劝他??：“我觉得挺好的，第五名也不错，比我之前的估分要高。” 白洛川皱眉道：“第二名加太多分了，去掉之后你还比他高零点五分。” 米阳收拾了书包，把一些不要的书带回去，对他道：“没事，下次再努力呗。” 白洛川看他一眼，道：“这些破书你还要它干吗？周通他们都扔了。” 米阳道：“哦，我带回去给小雪，我妈说以后或许可以给小雪看看，多留一套教材也好。” 白洛川道：“过几年肯定改版，你就别带回去了。这么多书太沉，她要看什么回头我买一套给她。” 米阳的书被扣下，只能随手拿了数学书和语文书，对他道：“那我就带这两本回去吧，一本不带小雪又要哭了。” 白洛川“啧”了一声道：“真麻烦，行吧。” *后一个暑假，学校照旧发了几本暑假作业。周通他们领了作业后，又来找白洛川，主要是问他暑期的安排，有没有想去什么地方玩，他们几个打算出国参加夏令营。 白洛川摇头道：“不去了，回山里。” 周通佩服道：“还是白少觉悟高，修身养性。”他看了一眼旁边，问道，“米阳，你也去吧？” 米阳点点头，道：“对。” 白洛川每年寒暑假都回山海镇，白老爷子退休了，定居在那边颐养天年。他父母工作都很忙，每年寒暑假他就去那边陪陪老人，权当替他们尽孝了。 米阳跟他一起回去，他家的情况差不多，爷爷和姥姥都住那儿。每年回去的时候，米鸿除了手把手地教他修书，还会把自己会的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绝活一起教给孙子。米鸿这两年性格越发古怪，但他对孙子还是很好的。 说起山海镇，米阳还是挺怀念的，那儿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除了边城，也就是山海镇*让他熟悉了，他每次回去都特别放松。 这次暑假，也是骆江璟派人送他们回去的。 这次的车比之前的要大一些，方便多带一些东西。白洛川自己的行李就装了好几个箱子，他这会儿一直看着米阳那边，眉头都皱了起来，忍了半天才终于压低声音道：“你带她干吗啊？” 米阳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路上颠簸，小女孩睡得很香，乖乖地倚在哥哥怀里。 米阳低头看看她，又低声道：“嘘，别吵醒她，刚睡着。” 白洛川道：“后面空间大，你把她放后面去睡。” 米阳道：“不行，会滚下来。” 白洛川不耐烦地道：“她这么大，太沉了！” 米阳道：“不沉，还行……” 两个人小声地争辩了一会儿，怀里的小女孩动了一下，俩人都噤了声。白洛川瞧着小女孩团在米阳怀里又呼呼地睡了，抿着嘴唇半天没吭声。 因为路途比较远，中午他们停在一处临海小城吃饭。 这边的特色美食是海鲜，没有菜单，当天捕捞上来什么就放在门口透明的水缸里让大家自己挑选。简单说一下想怎么烹饪，老板就给客人做，吃的就是一个鲜味。 白洛川和米阳去点菜，白少爷挑的都是自己没见过的，就为吃个新鲜感。但米阳跟他完全相反，牵着妹妹的手商量着点家常吃的一些菜色，以稳妥为准。 白洛川用手肘碰了碰米阳，问他：“再来两个甜点吧，给你妹吃。” 米阳笑着看他，白少爷一点儿也不脸红，他就点点头道??：“好，小雪听见了吗？快谢谢白哥哥。” 他低头说得自然，白洛川却动了一下耳朵，忽然看向米阳，眼睛亮了一下。 米雪没有爸妈在身边，还是有些胆怯，一直抱着米阳的腿躲在后面，听见后只小声说了一句话。 白洛川立刻道：“声音太小了，听不到，你再教她一遍啊！” 米阳就蹲下，抱着小姑娘道：“小雪，要有礼貌，说谢谢白哥哥。” 米雪小声说了一遍，白洛川不嫌弃小丫头了，忽然跟发现了新世界一样。打从吃饭开始到再上路，他都对小丫头照顾有加，路边瞧见什么新鲜玩意儿，不管是便宜的还是贵的，都硬买来塞到小丫头怀里，然后理所当然地要求米阳再教她感谢自己一遍。 次数一多，米阳就觉察出来了，抬头看着白洛川不吭声。 兄妹俩都保持沉默，白洛川忍不住摸了一下鼻尖，咳嗽道：“我就是看着挺有意思，随便买一点，给你妹妹拿着玩吧。” 米雪一路上已经学会了道谢，对白洛川没有之前那么大的警惕性，开口道??：“谢谢白哥哥。”然后她抬头看着米阳，等着自家哥哥点头才敢去碰玩具。 米阳轻轻地点头，小丫头就抱过了那个红色小皮球自己玩，还看着后面。白洛川给她买了太多玩具，都放在后排的座位上，花花绿绿的，还是很吸引小孩的。 米阳摸摸她的小脑袋，道：“去吧，小心一点，不要摔下来。” 小姑娘点点头，乖巧地自己去后座上玩了。 白洛川坐在一旁假装看窗外，“嘿嘿”笑了一声。 米阳塞了一边耳机给他，道：“别闹她了，听歌吧。” 周杰伦的歌来回听了几遍，他们就到了山海镇。 米雪下车的时候，已经可以熟练地喊白洛川“哥哥”了。这次她说得特别积极，尤其是*后一句“再见”，声音又脆又甜。 白洛川随意跟她摆了摆手，转头看向米阳道：“我过两天来看你。” 米阳点点头，牵着妹妹的小手走了。 米阳先带着小姑娘去看了爷爷米鸿。米鸿这几年一直住在小院里很少出来，他在房前开了一小块菜地，除非必要，一般不会离开这个小院。他大概也算好了孩子们暑假要来，提前准备了一些水果和糕点，厨房里的小灶上还炖着一锅冰糖雪梨，给他们降暑吃的。 米雪有点认生，她只来过山海镇几次，之前回来都是程青带着她，这还是她**次跟着哥哥一起回来，冷不丁瞧见不苟言笑的爷爷，小姑娘直往米阳的身后躲。 米鸿也不介意，给他们盛了冰糖雪梨汤，又拿了点心给他们吃，瞧着没有留他们吃晚饭的意思。 米雪只喝了半碗汤就甜甜地喊爷爷了。小孩好哄，分享一点食物让她感觉到善意，她就愿意敞开心扉去信赖他人。 米鸿的嘴角动了一下，摆出笑的样子。 从爷爷家出来，再去姥姥家，程老太太那边准备的东西可就丰富多了。她提前几天就给程青打电话，光干果零食就摆满了客厅的茶几。瞧见米阳他们进来，她先是抱抱外孙，又低头亲亲外孙女，疼爱得不得了。 三姨程如从外面走进来，笑道：“阳阳回来了？快去房间里瞧瞧，三姨给你和小雪准备了新衣服。你姥姥非说我买大了，我跟她说你今年一准长高，你去换上给老太太看看。” 米阳每年回来，几个姨都会给他准备不少东西。大概因为他是这个家里**个出生的小孩，几个姨疼他已经习惯了，对他的关注就比妹妹多一些。这次也是，他们住的卧室床上放着两三套新衣服。米雪的是两身小连衣裙，而他的正式得多，衬衫、裤子还有外套，连薄毛衣开衫也有一件。 程如道：“上回你不是说想去山上钓鱼吗？我跟你姨夫说好了，让他找人陪你去。山里冷，得穿厚一点儿。”她看着米阳把外套穿上，眼睛都亮了，推着他出来给程老太太看,“您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正好嘛。阳阳长高了呢！” 程老太太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笑着点点头??：“是高了，高了好，阳阳长大了。” 程如又去给米雪换上小裙子，大概是对家人天然的血脉亲近，没过一会儿米雪就开口喊人了，声音特别清脆。程老太太给她奶糖吃的时候，小丫头抓着糖笑得眼睛都弯了，却只吃了一块，剩下的那块偷偷塞到哥哥的衣兜里去。 程老太太瞧见他们兄妹俩感情好，坐在那儿也笑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程如更是大显身手。她是四姐妹中*泼辣的一个，但个子*娇小。米阳去给她打下手，程如不让他待在厨房里。米阳笑道：“三姨，让我偷偷师，回头学会了做给我妈吃。她一直夸你是咱家做饭*好吃的，简直是大厨水准呀。” 程如得意地道：“那是。不过要说做得好吃，那还是你姥姥的手艺好。回头让老太太教你几道拿手菜，将来肯定用得上。你不知道，现在男人不会做饭都娶不到媳妇啦！” 米阳被她说得脸红，道：“三姨，我还早呢。” 程如道：“提前准备，咱们可别输在起跑线上。” 米阳还是**次听说这样的起跑线，都听乐了，一边跟她聊家常，一边帮忙做饭。做到*后一道菜的时候程如让他试着掌勺，见米阳做得有模有样，连声夸他有天赋。 晚上准备的饭菜很多，程老太太特意盛出一份排骨莲藕汤放在一旁，对米阳道：“晚上给你爷爷拿过去，我记得以前这道菜还是他教我做的。” 米阳答应了一声，忽然想起爷爷家里摆放着的那把三弦琴，依旧摆在当初那个位置，擦拭得也干净。米阳想，或许米鸿现在不爱吃莲藕排骨汤了，因为喜欢吃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就连一日三餐也失去了味道。 晚饭过后，米阳去送了一趟汤。果然米鸿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只是让他放下，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米阳想留下陪他说一会儿话，米鸿却道：“我今天累了，你先回去吧，明天上午再来。” 米阳站起身来，想了想又道：“爷爷，我带了两套工具来，有些是买的，有些是我自己打磨的，明天也拿过来给您看看，顺手的话您留一套？” 米鸿道：“行。” 老人这两年看着明显苍老了，虽然脊背挺得笔直，但脸上的皱纹增多了，也越发不爱说话了。 米阳和妹妹住在姥姥家，程老太太早给他们收拾出了一间卧室，里面放了一大一小两张木床。米雪白天的时候还好，到了晚上还是有点儿认生，抱着自己的布娃娃去了米阳身边，小声道：“哥哥，我想妈妈了。” 米阳就翻过身来轻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哄她??：“没事，姥姥是妈妈的妈妈，也跟你亲。” 米雪“哦”了一声，拿手指头去抠米阳睡衣的扣子，玩了一会儿就慢慢睡着了。 虽然刚开始怕生，但等几个姨家的表姐表弟表妹也放了暑假过来，米雪就又高兴起来。除了三姨程如家的是一个表弟，另外几个都是表姐——程春家的是一对刚上初中的双胞胎女儿，程歌家的是一个和米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米雪跟她们一起玩得特别开心，没一会儿就凑到一处翻花绳去了。 三姨家的表弟年纪也小，*近有点儿假性近视，程如就给他配了一副眼镜先戴着想矫正一下。米阳一看到他戴眼镜的样子，就想起以后这个表弟的模样来，差不多类型的框架眼镜他从小戴到大，书生气十足。 孩子一多，程老太太这里就跟开了幼儿园似的，特别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