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界青春诗会诗丛:东河西营(精装)

方言 灌满泥土的四肢 是方言一天天抚平发炎的丘陵和盆地 无处释放的张力，凝聚成夸张的喉结 蹿动在异乡的人群 我生来驼背，唯有方言挺得笔直 像一根旗杆高举着以“东河西营”命名的大旗 我就这样奔波在陌生、质疑和嘲讽里 用方言购物，用方言打车，用方言找工作 用方言交流；用方言跟一个 说着相同方言的姑娘谈恋爱 用方言买房子，用方言结婚 生下一对说方言的土儿女…… 当我老去，我希望亲人用方言为我送行 把我的小名刻上墓碑 让风来读却总也读不懂 然后，被一口方言狠狠地拽出骨头 斜插在生养我的土地 二手自行车 一辆旧货市场上*贵的 二手自行车，载我奔向二手的远方 在他乡初次见面时，我喜欢 吸二手烟，那些被废话过滤的尾气中 有二手的苏格拉底和萨特 被理想抛弃的青春是二手的 未来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廉价 前轮压过的道路是二手的 蚂蚁在上面搬过无数次家 我们租住的房子更是二手的 连吹牛都会被李白笑话 床前从未有月光，风吹过 低头的我们时，东河西营的屏保 容易被外省口音划破 麦芒长成我们的睫毛，那些 把我们养大的麦粒中含有二手的雨水 因此人生也是二手的 从身体里抽出的另一个身体叫作影子 孩童的视野中神会形影不离 炉火 温暖一个冬天，需要几十年长成的 骨骼。从白雪中挖出，灰且暗淡 和着眼角仅剩的水分，跃入炉膛 燃烧吧，以苹果或麦子的形状舞蹈 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过分失落 父辈们苍老的脸庞才会得到片刻喜悦 像秧苗从砖瓦缝中露出脑袋 像九月的瓜果落到地面 像我掉下的一滴泪，刚好被春天接住 其实，终尽一生，也就是这样： 一个人可以没有熊熊大火 但至少有一丝温暖别人的火焰 而对于我，必须要有充满力量的手掌 能够托得起全部的灰烬 献词 ——给J 光一点点变弱，以枯黄来诠释生活的血液 我们经历的平淡与如水年华里的涟漪 激荡着丢失睡眠的爱与恨 河流在夜里轻轻低诉，我们各自讲给 青草的心事，在季节离开时，一语道破 今夜，所有的诗句我只想写给你一个人 在蝴蝶还未飞远之前 挂上我从三年前摘来的词语 叫你品尝是否还新鲜 关于爱情，我简单地理解成了日子 被迫赶路的时光，回头时会不会嘲笑 我的一脸无知——爱情啊 我说你就是生命，我抬起头 以渐渐升起的光迎向你的泪水 那些躺在原野上的荒山 我无数次想到一棵树在北方的秋天倒下 没有落叶，也没有失落的心情 腐烂，就从**场变凉的雨中开始 而后积累，在我走远的日子里长成暮色 下午六点开往七点的火车上 我看到八月落下，九月升高 那些躺在原野上的荒山在一层凉过一层的雨水中 像是孤独的老人，疾病从内部侵袭 他们在渐渐隐去的暮色中走进我的视线 如果摊开左手可以迎接 那我愿意同时摊开右手 去拥抱 呼吸 初春的东河西营用几百亩麦苗呼吸 微风来到这里，也就到达了远方 一场雨，没能冲透老枣树的外衣 只有一次水往高处流的漫灌 才能从根部打通它们呼吸的器官 什么都没停止生长，去年被我一屁股 坐死的合包叶，又长成绿色隐隐 也许在我还未出生之前，这些植物 就以自己的方式生长着，会不会 祖辈、父辈的努力都是多余 其实，劳动就是乡亲们的呼吸方式 偶尔的徒劳不过是大喘了几口气 而对于聚集在公墓坟里的人 又憋了一个寒冷的冬天，一露头 便恨不得野草遮蔽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