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亲亲

外面大风猎猎，黑云压低，从远处看几乎和地平线持平。 行人步履匆匆，街边的车辆也都在加速，想早点回家，躲过这场即将到来的大雨。 今天景安这边被人包场了，一群公子哥儿在这家北城有名的娱乐场所里聚会狂欢，倒是难得的热闹。 大家笑笑闹闹，领着各自的女伴三两一群，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 本来气氛正好，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沈慕彦回国了？” 一句话，让现场的气氛凝住些许。 大家的眼神都往坐在角落里玩牌的顾安南身上瞥。毕竟，谁都知道沈慕彦和顾安南在生意场上曾有过节。 北城根基深的大家族很多，顾家虽近几年将生意大部分挪到了S市，但在北城的实力却丝毫没受到影响。 顾安南是顾家年轻一辈的掌权人，人生也算顺风顺水，几乎没有过“绊脚石”出现。但实际上呢？“绊脚石”确实没出现过，出现的是“陨石”，还是哐当一下子砸在他身上，差点把人砸成二级伤残的那种“陨石”。而这块应该载入顾安南自传里名垂千史的“陨石”，就是沈慕彦。 沈慕彦是什么人？ 按照以顾安南为中心的这帮兄弟们的话，沈慕彦就是顾安南的宿敌；按照北城大部分待嫁名媛的话，沈慕彦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气息，让人恨不得溺死在他淡漠眼波里的*佳联姻人选。 不过很可惜，这块“唐僧肉”在几年前刚刚接管了沈家之后便突然出国，就像他这次突然回来一样，背后是否藏了特殊原因，谁也不清楚。 包间内很安静，镶嵌在墙壁上的电视机还响着，新闻有条不紊地播放。 沈慕彦端坐在电视机的画面中央，双腿交叠，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衣和一条深灰色西裤。他的衣裤平整干净，即便是坐着，身体轮廓的线条也清晰明显。 主持人在旁边念词，他平静地听着，周身的气息清冷又强势，如同山岳之势，像是要从水晶屏幕里面压出来。 那种清贵又居高临下的气势，只有久居高位的人才会有。 在座的大部分是得了长辈蒙荫，有些人虽然也管着公司，可和沈慕彦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众人忐忑地看着顾安南那边。当事人却并不在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懒懒地拿着扑克牌点了点桌面，说：“还玩不玩？” 大家回过神，发现他是真的不在意后，也都再次放开。 气氛再度被炒热，刚刚波动的暗涌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不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也有不懂眼色的人。 比如刚刚想和顾安南攀关系却一直没找到门路的水产小开张风。他在听过了顾、沈二人的商场恩怨之后，大着胆子来搭话了：“小顾董，我瞧那姓沈的一点都不及您，他回来肯定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您别往心里去。”张风喝了不少酒，说话时舌头都大了，也没过脑子，“要我说啊，您防备这种人，倒不如防备您家里那位妹妹。我听说你们家的长辈对她宠得过分，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虽说你们都是顾家人，也有血缘关系，但是您还是得注意着点，别到时候养着个小狼崽把自己的位置夺了，那就麻烦了。老话不都讲了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女人啊……啧……” 张风自认为这段话说得推心置腹，实打实的在为顾安南考虑。毕竟北城的人都知道顾家有位大小姐非常受顾家长辈宠爱。 那位大小姐现在瞧着对顾家没什么兴趣，但保不准日后怎么想。到时候真有什么变故，顾安南这位大少爷想哭都找不着地方。 包间内灯光不算亮，所以张风说话时也没注意到周围的人是什么眼神，自然也没能从他们眼中读出“我怎么认识这种蠢货”的意思。 气氛再次凝固。下一秒，顾安南在诡异的安静中笑了一声。他勾勾手指，示意张风过来。 张风以为自己说的话在顾安南心里起了波澜，想和自己深聊，于是脸上挂了笑，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了过去。才刚刚站定，腿骨就一阵刺痛，他不受控制地跪倒在顾安南跟前，还未反应过来，就又被人浇了一脑袋掺了冰块的威士忌。 “清醒了吗？”顾安南要笑不笑地开口。 张风被修理得有点蒙，愣神地看着顾安南，满脸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儿”“为什么有人拿酒给我洗头”的表情。 顾安南拿着玻璃杯碰了两下他的脸，说：“没清醒的话自己去那边再浇点酒，等清醒了再好好想想……”顾安南原本不痛不痒的表情渐渐沉了下去，带着风雨欲来的架势，“到底谁给你的胆子，敢随便编排我们家盼盼？” 而刚刚引起风暴话题的顾盼女士这会儿正窝在包间外的洗手间上厕所。 上厕所的空档她也没闲着，拿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群里的朋友聊天。刚想参与进去，外面却传来一道声音：“希希，你那个妹妹也太嚣张了吧？穿一件T恤衫过来参加聚会？还带着行李箱，简直可笑！” 旁边的顾希闻言，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异样，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说道：“盼盼刚从国外回来，是哥哥临时接她来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别介意。” 那个女生从镜子中看了顾希一眼，确定她不是强颜欢笑后，才呵呵一笑，又说：“她也就是仗着自己长得美才这么嚣张，说到底也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咱们这个圈子里的男人都肤浅，也都爱捧着你们顾家，见顾家有这么个‘花瓶’，当然要吹捧了。要我说，她连你的十分之一都不如，那张脸看着就不像是个好女人，背后指不定对谁搞什么小动作呢。” 顾希张了张嘴，没接话，任由旁边的人继续出声。 “不过她也没几天好得意的，你刚刚不是听见了，沈慕彦回来了。那个男人我见过，啧，禁欲得跟什么似的，肯定对你妹妹没兴趣。听说他这次回国是为了联姻，你如果没有喜欢的人，可以争取一下。沈慕彦在北城算是个传说了，要真和他在一起，你也不用怕顾盼再踩在你头上。” 话音刚落，就听内侧隔间传来一声轻响。两个人吓了一跳，朝那边看了过去。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缓缓出现，再往上，是一张艳丽漂亮到几近嚣张的脸。 刚刚还被编排的人，此时忽然出现在眼前，任谁都会吓一跳。 顾希也心头一晃，倒没管朋友什么反应，率先出声：“盼盼……” 可叫完这一声，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说她和这个女人不认识？说她其实想阻止对方，只是没来得及？说自己听见别人诋毁顾盼时，心里并没有暗爽？ 顾盼又不是傻瓜。于是她叫了一声之后，便迟迟没了下文。 刚说完顾盼坏话的女人此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更多的是后怕。她编排顾盼也是出于嫉妒，谁能想到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顾盼若无其事地朝洗手台走过去，每走一步，对面两个人的心也跟着跳一下。 站定后，她将手伸到水龙头下方，感应过后，水柱哗哗而下。她仔细冲洗了两遍，然后转过身去，这动作不轻不重，着实吓了她们一跳。尤其是刚刚那个女人，她吓得后退了一步，慌乱间还踩了顾希一脚。 顾盼觉得好笑，顺手从那人身后拿了一块叠得整齐的毛巾，一边擦着手，一边说：“躲什么？以为我要打你啊？”虽然是问句，但没给她回应的机会。紧接着，顾盼又说：“放心，我才洗了手，可不想碰脏东西。” 言下之意，也让那个女人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 顾盼丝毫不在意，也没想多逗留，擦干净手之后抬脚就走。这期间，她一个眼神都没给过顾希。 像是被无视惯了，顾希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倒是旁边的女人，还一副为她抱不平的样子，说道：“你看看她！你看看！这也太嚣张了吧！她骂我就算了，你可是她姐姐，她连招呼都不和你打！” 顾希听着对方的话，此时只觉得耳边一片聒噪。她难得沉了沉脸色，看着镜中的自己，说：“嚣张又怎么样？人家有资本嚣张。” 旁边的女人一顿，瞬间没了声音。 确实，北城的人谁不知道顾家有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大小姐，一般人根本惹不起。只是，不是她顾希，是顾盼。 包间外的走廊幽暗安静，顾盼按着原路走回包厢。门一推开，她就在沙发上看见了顾安南的身影。 顾盼刚刚还挺平静的神色，在见到她哥之后，瞬间转变。她迈着两条细白的长腿走过去，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本小姐非常不开心，你*好不要惹我，不然小心我拿你祭天”的气息。 奈何顾安南正打着电话，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听筒那边。见顾盼进来，他也只是用夹着烟的手，点了点桌上的食物，示意她过去吃饭。 顾盼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从国外偷溜回来，正事还没办就被他连人带行李一起拐到这里来，就忍不住又朝他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会因为置气而亏待自己的人。从F国回来，她在飞机上整整待了十一个小时，飞机餐一口没吃。此刻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虾仁馄饨，骨气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先填饱肚子再说。 这馄饨是她*常去的一家老字号酒楼卖的，汤底和馅料都是他们家独门秘制，鲜香美味，怎么吃也吃不够。 小时候她经常只吃零食不吃饭，一到半夜就饿得不行，她哥就瞒着爷爷奶奶去给她买馄饨。 看着餐盒，顾盼下意识就想到了她哥从小到大对自己的照顾，倒也少了几分怨气。 顾安南看她乖乖吃饭，满意地舒展眉眼，对着电话那边正在汇报工作的员工，也难得有了好脾气。 大概三分钟后，他挂了电话，挪了挪位置，往顾盼身边凑过去。 顾盼感觉到他的靠近，翻了个白眼，说：“有的人瞧着是上市公司的总裁，但实际上呢，做的却是‘狗腿子’的勾当。” 顾安南哼笑，没在意，倒是斜眼看了看她。 小丫头的皮肤是冷白色的，平时在日光下非常扎眼。此刻包厢内灯光微暗，昏黄的光洒在她身上，白皙的肌肤罩上一层暖色，倒将她身上的美艳掩住几分，多了些邻家妹妹的味道。 “为了追星敢从奶奶眼皮子底下溜回国，你这胆子真是够大。知不知道奶奶这次气成什么样了？隔着十万八千里吼得我耳膜都要破了，还叫我必须停了你的卡。” 顾盼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没回头，余光朝她哥那边看了一眼，问道：“所以呢，你停了？” 虽然她话是这么问，但她知道顾安南对她是不会那么绝情的。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妹情在这里，他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她相信他！ 结果话音刚落，顾安南点点头，回道：“停了。” 顾盼气得肝疼，脑子里想着是把顾安南送去寄宿学校学相声比较狠，还是送去庙里做和尚更可行。 还没思考出结果，眼前就出现了一张卡，顾安南说：“我刚才让秘书新开的，奶奶没消气之前，先刷这张卡。” 顾盼瞬间变脸，笑得跟招财猫似的，道：“我给你带礼物了，在双肩包里，你自己翻一下吧。” 顾安南也不意外，笑着将烟头按灭，拿过她的背包开始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