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燃青春

我家院子里有一棵千年古柏。在冬季时万木萧疏，村子里外的树木都光秃秃了，唯有它依然直立挺拔，枝繁叶茂。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一起玩捉迷藏。我躲在树后，小朋友便看不到我。到我十一二岁时，巷子里的董立衡、任光德和我年龄相同，常围着柏树玩耍，我们手拉着手，都围抱不住粗大的柏树。听大人说，这棵树历经了祖先好几十代人的精心呵护，才长成了今天的样子。曾经有人想出高价买它，祖先一概谢绝。我家历来都把它看作是传家宝。外地的亲朋好友来我家，不用问路，只要看到这棵大柏树就能找到我家。 记得很小的时候，每当夏夜，劳动了一天的家人们，摇着大蒲扇在院子里的柏树下乘凉。远处传来悠扬的唢呐声，我依偎在母亲的怀中，仰望着满天星斗，一个一个地数着，数不了一会儿就数不清了。母亲时常讲起绵山的故事：雄伟险峻的山峰、四季不断的流水、有钱人乘坐的“爬山虎”、一步一磕头的香客、庙宇里飘出的香烟和木鱼声、和尚们熬粥用的半人多高的大锅，这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在我脑子里构筑了一个令人向往的世界。尤其是爸爸讲过的介子推隐居绵山、晋文公焚山求贤的悲壮故事，更让绵山在我心目中成了一个神秘而奥妙的谜。 1939年的春天，我终于上了绵山。 我被选定到抗日动员会接受训练，地址就在绵山的中岩。自打日本侵略者占据了县城，介休的抗日组织和有志青年纷纷汇集到绵山，在这里树起了抗日大旗。一时间，绵山成了抗日军民敬仰和向往的中心。我家四代单传，祖母十九岁守寡，父亲是遗腹子。孤儿寡母的生活让父亲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他把我看得比什么都珍贵。他参加了抗日工作后，却让我闷在家中安心读书，不让我离开他的监护。可是，并不安分的我却一心要冲破樊笼，去参加抗日活动。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几经周折，终于做通了父亲的工作，同意我进山参加抗日队伍。 我们村子离敌人的据点只有五里路，所以我上山的行动必须隐秘，甚至连我*好的朋友也没有告诉。那一年我刚满十三岁，在家里的日常生活还需要母亲的照顾。当时，我是**次离开父母，独立地自理生活。为了打败日本侵略者，我将投入革命的洪流中。为此我感到自豪：古人说“三十而立”，而我是“十三而立”。 父亲得知我们村的老村长要到绵山办事，于是委托了他顺路带我上山。老村长名叫常颐安，是方圆数十里有名的乡绅＇在百姓心目中享有很高的威望。他在村里说一不二＇人人信目艮。因此，伪县长彰老九曾经多次拉拢他投靠日本人，他却始终不肯就箍，保持了民族气节。他年近花甲仍不辞劳苦，整天为抗日工作奔波，颇受大家尊敬。人们大都称他常先生，我管他叫常爷爷。常爷爷身材微胖，圆头圆脑，眉毛又长又弯，脸上总是笑呵呵的，像尊弥勒佛。他穿着扎裤角的黑布灯笼裤，脚蹬两根筋的踢死牛鞋，两手背在身后，两脚不紧不慢地向前迈动，均匀而有节奏。我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蹦蹦跳跳、兴高采烈，背着行李也不觉得累。对沿途见到的一切都觉得新鲜，这边摘朵美丽的花，那边拈把奇形的草。路上不时碰到千部和老乡，他们都很和气地与常爷爷打着招呼，显得十分亲热。 刚开始我还嫌他走得慢，可才走了十里地，我已落在他的后面。头上汗淋淋，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脊背上。背的背包也总和我捣乱，越走越觉得沉重了。虽然越来越累，但是心里却十分欢快。那一幕从此就深深刻在我的心头，我也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从此我便踏上了参加抗日的革命征途。 常爷爷察觉到我走累了，便叫我坐在路旁的石头上歇歇。他和蔼地说：“这路还长着呢！别蹦蹦跳跳了，省点力气吧！看你那一头的汗。”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