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发声:孩子们倾吐的树洞

努力是我的护身符 小黎／女生／8年级／上海 患焦虑症、抑郁症休学在家的孩子越来越多，小黎是其中之一。 不去上学的每一天都不好熬，娇小的小黎坐在我对面，垂着头：“我昨天晚上梦到上一届成绩不好的同学，被扔到一个尸体堆里，然后，我是这一届成绩不好的同学，差点被扔到这个尸体堆里面去了……” 我想象着那个梦境，感受它带来的恐惧。 小黎就读的初中，在上海算得上绝对头牌。她穿着校服来见我，“死”也不接受学校让她转学的建议。 9月刚开学时，被妈妈逼着去上学。小黎曾想爬上学校的窗台，被巡逻的家长救了下来。 她服药将近半年，*近开始接受心理咨询，但依然没法看书，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归常态。 小黎小小的身体里，很早就被植入了一套价值观。直言不讳地说，我期待听到它土崩瓦解的声响。 是的，这次访谈，我没能完全秉持“少年发声”客观呈现孩子心声的立场…… 1 陈瑜：9月，怎么会去爬学校窗台？ 小黎：开学**天熬过去了，第二天，我觉得我要疯了，不想熬了！但是我妈还是逼着我去上学，我怎么哭、怎么闹都没有用。 当时觉得我就不活了，我今天就死在这个学校里面，然后就爬窗户，被巡逻的家长拉下来了。 陈瑜：你是想吓吓妈妈，还是……？ 小黎：真的想死！（流泪） 其实也有吓吓妈妈的感觉，如果有人把我拉下来，就算了；如果没人把我拉下来，我觉得跳下去也没什么。 陈瑜：你觉得没什么？不会对这个世界有一些贪恋吗？ 小黎（脱口而出）：没有。 陈瑜：不觉得有什么美好的东西？ 小黎（脱口而出）：没有！除了学习，都是不美好的东西，都是“不务正业”，但是我现在并没有在学习，所以我就是在不务正业，而且我再也不会回到“务正业”的状态去了。 我一直都是个垃圾，然后我就想跳！（抽泣） 陈瑜：那有让你留恋的人吗？ 小黎（脱口而出）：没有。 陈瑜：也没有？家人呢？爸爸、妈妈、妹妹…… 小黎：我超自私的一个人！死了的话，肯定他们也有份，他们就是把我逼死的其中一个。 别人想死，肯定都是想，我不要连累到身边的人；我想死的话，我要赶紧连累身边的人。 陈瑜：你打算怎么连累他们？ 小黎：写日记。想死的前一周，就开始写日记，把罪过都往他们身上引，然后还要装得很“白莲花”，“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听你们的”。 然后警方一看，就说，“可能因为你们给她压力太大了”。 陈瑜：想到这些，会有报复的快感吗？“我要让你们痛一痛”？ 小黎：嗯。 陈瑜：但也只是想一想，还没有写日记？ 小黎：嗯。 2 陈瑜：很多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就上很多课，你呢？ 小黎：正常。大班开始学英语和数学，就是学一年级的内容，很轻松。 一二年级都过得挺顺利，成绩在班里排前几名。 小学阶段前后一共参加过大概十几个补习班，在同学里面，算很少的。 陈瑜：但你成绩挺好的，应付学校的学习，应该没有问题了？ 小黎：有问题，有非常大的问题！ 他们一本数学教辅书，都已经来回刷了好几遍，我连个头都没有开始做。课外很多题型，他们都知道、都熟悉，这个杯那个杯的比赛题目，他们一看就会做，我看了一脸懵。 总之，他们学得比我多得多得多！ 陈瑜：这是你几年级的感受？ 小黎：二年级开始，然后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一直都是这样，包括现在也是这样。 陈瑜：班级同学里，补课*多的是什么情况？ 小黎：一周可能要上7、8个补习班，放学后晚上也有课，双休日全排满。 基本上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是这个状态。 陈瑜：你读的小学是抓得非常紧的重点学校吗？ 小黎：一般般。 正常人都在外面疯狂刷题，我算是非常轻松的，我甚至从来都没有做过课外作业。 我当时懒，我妈很着急，我一点都不着急。 陈瑜：你思想着急，行动不着急，但回到学校又会觉得，天哪，他们怎么什么都会，自己又很紧张？ 小黎：嗯。 陈瑜：小学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有压力？ 小黎：从二年级下学期开始，班主任开始训话，说“马上就要三年级了，要考虑小升初的问题了。你们要在课外多学一点，不然的话，小升初就考不到一个好的初中；考不到一个好的初中，就考不到一个好的高中；考不到一个好的高中，就考不到一个好的大学；考不到一个好的大学，就找不到好的工作。” 陈瑜：那时候才两年级，这些话听在耳朵里是什么感受？ 小黎：挺对的。 也有可能我们那个班主任比较“鸡血”一点，现在想起来很恶心。比如说，下课的时候不让我们下楼，不让我们去操场。当时觉得真对，下课怎么可以去操场，当然是要坐在位子上面乖乖写作业了。 上了初中之后，过了半年一年才发现，小学时候不让我们下楼，初中怎么就让我们下楼了呢？觉得原来那个世界好像有点问题。 陈瑜：你想过她跟你们说，“考不上xx，就考不上xx”的这套说法，可能也会有一些问题？ 小黎：…… 陈瑜：有质疑过吗？ 小黎：…… 陈瑜：你是认可的，对吧？ 小黎：嗯。 陈瑜：现在你其实也是认可的？ 小黎：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