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韵——岑桑抒情散文、随笔选

春 天 我曾被那只呢喃的燕子所迷惑了。这不就是春天了吗？我说，一燕知春，谁说一只燕子还不算是春天呢？ 我曾被那一阵熏风所愚弄了。春天不是翩然而至了吗？我说，我甚至感到了她的柔指轻轻抹过我的肌肤。 那时我很天真，把**滴冰融的水点，当作春天了。那时我真轻信，把**朵耀眼的金蕾，当作春天了。 是出于善良还是无知呢？我是如此迫不及待，为自己那近乎梦幻的预感而欢呼雀跃，大叫大喊，仿佛一切都忽然变得美丽如花，蜂房注满了蜜，人心注满了仁慈；所有溪流，都在一夜之间怀孕了。 我还衷心规劝人们相信这一切都不是虚无缥缈的幻觉，而是大自然慷慨宣言的切实兑现。我感极而泣，愿世上一切生灵，以与我同等欣忭的心声，营营共振于苍穹。 质朴的人们笑了：吉祥鸟啊，你这天真的吉祥鸟，你唱的我们都看不见，只见你自己依旧瑟缩于冰冷的树洞里…… 质朴的人们说了真话。我发现自己用牧笛吹奏的春之声，从笛孔滑落于牛背，迅即流失在龟裂的冻土缝里。为此我惭愧得汗颜无地。 不知道是什么契机，使人憬悟过来—— 春天，岂能是一两只燕子衔来，一两阵熏风送来的呢？春天原来不是星星点点孤零零的点缀，而是一种大面积的生机，大规模的希望；是我们极目难及的一种伟大的综合。 春天，不是一幅绚烂的水彩画。花开满园，还不算是春天呢！绿漫田畴，也还不是春天呢！春天，花将一直开到人们襟头上，绿将一直漫到人们心窝里。 如今该不再尽信燕子和风了。我要从大片大片羞怯的叶子那儿，去谛听春天的信息，我将重新变成一个无忧的孩子，拿起牧笛，跳上露水晶晶的牛背。 我将重新变成一个孩子。 我会重新变成一个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