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格哲学论著选辑

然而思想不是人们习惯上称之为现实的东西。现实事物的世界是这样一个世界，其中，此事物作用彼事物，使它发生变化，而自身又受到反作用并由此被改变。所有这些都是在时间中发生的事情。我们很难承认永恒的和没有变化的东西是现实的。那么，思想是有变化的还是永恒的？我们以毕达哥拉斯定理表达的思想虽然确实是永恒的、永久的、没有变化的，但是难道不是也有今天真而半年以后假的思想吗？例如，那边的那棵树绿叶茂盛，这个思想在半年以后难道不是肯定是假的吗？不；因为这根本不是同一个思想。仅“那棵树绿叶茂盛”这些词句当然不足以构成表达，因为为此还需要有说话的时间。没有为此给出的时间规定，我们就没有完整的思想，即根本没有思想。只有以时间规定作补充并且各方面都完整的句子才表达一个思想。但是如果这个思想是真的，它就不仅今天或明天是真的，而且永远是真的。因此，“是真的”中的现在时并不是指说话者的现在，而是一种不表示时间的时态（如果允许这样表达的话）。如果我们应用这种纯粹的断定句形式而避免“真”这个词，那就必须做出两种区别：一是对思想的表达，二是断定。句子中也许包含的时间规定只属于对思想的表达，而在直陈句形式中得以承认的真却是永恒的。尽管相同的词句由于说话时间的改变而可以有另一种涵义，表达另一个思想，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变化所涉及的是语言方面的东西。　　确实如此！那种既不能受我们作用又不能作用我们的永远不变的东西，对我们会有什么价值呢？各方面完全没有作用的东西也就是完全不现实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不存在的。即使是永恒的东西，假如对于我们来说应该是某种东西，也就必定以某种方式与时间性紧密结合在一起。一个我绝不能把握的思想对我来说会是什么呢？但是，我把握一个思想，由此我就与它建立一种关系，它也与我建立一种关系。很有可能，今天被我想到的这个思想，昨天我没有想到。但是这样一来就取消了思想的严格的无时间性。但是人们倾向于区别本质性质和非本质性质，并且认为，如果一些东西经历的变化仅涉及非本质性质，这些东西就是永恒的。一个思想被思考者所把握，由此决定或得出的思想性质将被称为非本质的。　　一个思想如何起作用？是这样的，它被把握并被认为是真的。这是一种在思考者内心世界中的一种过程，这种过程在这个内心世界中可以产生进一步的结果，而且由于这些结果延伸到意志领域，使得外在世界也可以感到它们。例如，当我把握住我们以毕达哥拉斯定理说明的思想时，其结果就可能是：我承认它是真的，此外，我应用它作出一个质量加速的决定。因此，思考和判断通常是我们的行为的准备活动。因此，思想对质量加速能产生间接的影响。人对人的作用大部分是通过思想中介的。人们传播一种思想，这是怎么发生的呢？一个人在共同的外在世界中引起变化，另一个人感到这种变化，而且这种变化能够促使这个人把握一种思想并认为这种思想是真的。世界历史上的伟大事件能够以不同于思想传播的方式形成吗？我们仍然愿意把思想看做非现实的，因为在这过程中思想似乎是无所事事的，而思考、判断、表达、理解，所有这些活动都是人的事情。与一个思想相比，一把锤子在现实中表现得有多么不同啊！传递一把锤子和传播一个思想的过程是多么不同啊！一把锤子从一种力的范围传递到另一种力的范围，它被握住，同时感到一种压力，因而部分地改变了它的密度，它的各部分结构。思想却丝毫没有这些东西。思想在被传播时，没有离开传播者的力的范围，因为人基本上不能控制住它。当思想被把握时，它首先只在把握者的内心世界中引起变化；但它自身本质核心上实际上不受任何影响，因为它经历的变化只涉及非本质性质。这里没有我们在自然现象中到处可见的东西：即相互作用。思想不是完全非现实的，但是它的现实性与事物的现实性具有完全不同的性质。它的作用是通过思考者的活动而产生的，没有思考者的活动，它就没有作用，至少就我们所能看到的情况是这样。虽然这么说，可是思考者确实不制造思想，而是必须如实地接受它。不必被一个思考者把握，思想就可以是真的，并且在这种情况下思想也不是完全不现实的，至少当它能够被把握并由此产生某种效用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