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日本

石卷市 土木作业 凌晨4点多。 那天的我与平时一样，置身于渡波站前转盘的多功能厕所，坐在马桶上吃着咖喱包。 热气腾腾、松软可口的咖喱包。 定居东北之后我才知道，便利店的工作人员会帮客人在咖喱包的袋子上撕一个小口，用微波炉加热。原来还可以这么吃啊，真是北国乡亲的智慧结晶——当时我不过是在心里暗暗感叹，此刻却对这份智慧生出了感激。 多功能厕所里没有暖气。严冬中的石卷，寒冷刺骨。 不过厕所的单间气密性不错。我身上穿了土木作业用的防寒服，在咖喱包的作用下升高的体温也稍稍带起了单间的气温。比起没有暖气、到处漏风的宿舍房间，待在这里至少还稍微舒服些。 我用热乎的罐装咖啡灌下*后一块咖喱包，在甜腻的香味中舒了一口气，看了看手表。 “还有一个半小时啊……” 头班电车是早上6点16分发车，而渡波站的车站大楼会提前15分钟开放。楼里是有暖气的。 我从侧边的口袋里掏出文库本，随便翻开。这本书我已经反复看过很多遍了，无论从哪里看起都不成问题。 走上头班车，坐两站到石卷站，等通勤专车捎上我前往工地。又是满身泥浆，用高压水清洗翻斗车轮胎的一天。 事情要从日本东部大地震发生后不到半年的时候说起。 在一个夏日的傍晚，有人约我共进晚餐，说是有要紧事想和我商量。 那人在兵库县小野市经营着一家小型土木公司。 小野市是一座小城，位于兵库县的山区。社长没有带我去正式考究的餐厅，而是选了一家寻常的居酒屋。 而我当时担任着小野市某高尔夫球场的顾问。社长约我的时候，我刚结束一天的工作。 社长的住家兼公司办公室就在和我签署了顾问合同的高尔夫球场附近。我之前也委托他做过一些项目，比如简单的球场修缮，处理砍伐下来的树木，等等。 社长态度谦和。他之所以约我吃饭，是想请我带着他那即将年满40岁的儿子去灾区。 仔细一问才知道，他儿子从来没有自己出过远门，就连新干线也只在修学旅行的时候坐过，他实在放心不下。 社长表示，去东北是为了找项目。 后来我才知道，在联系我之前，他们公司已经停工近八个月了。父子俩都参与过阪神大地震后的重建工作，所以担任专务的儿子心想，前往经历过重大自然灾害的灾区，也许就能找到一些项目做做。 狂乱的复兴泡沫 当时恰好是这样的词组频频登上男性周刊杂志的时候。 我对仙台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因为毗邻仙台市的利府町有一家高尔夫球场，而我曾以公司顾问的身份参与它的建设工作。 社长找到我的时候，小野市的高尔夫球场给的顾问费是我唯一的收入。顾问合同一年一签。 在此之前，我开过一家分包高尔夫球场养护工作的公司。公司原本有125名员工，年营业额也高达2400万日元。但好景不长，公司因经营不善宣告破产，以至于那家球场的顾问费成了我唯一的收入来源。球场是大型城市银行旗下的产业，经理是银行下派的。 “下个年度可能没法续约了。” 将在第二年退休的经理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 明年要彻底失业了啊……就在我给自己做思想建设的时候，新的机遇从天而降。 社长表示，如果能在灾区找到项目做，希望我可以留在仙台辅佐他儿子。他会给我“营业部长”的头衔，月薪暂定为40万日元，等项目步入正轨，赚到了钱，利润对半分。 我们当晚便约定，我会陪着他的专务儿子去仙台，视察灾区的情况。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我的引导，毕竟从明年开始，我也许就没有收入进账了，心中颇为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