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孩子”系列:胡同里的春节

那年冬天，天气特别冷，快过年的时候，什刹海的冰已经结得很厚了。 一大早，小玲子的脑袋就出现在花格玻璃窗外头，她用手抹抹玻璃上的白色水汽，说：“陈松，快点儿，滑冰去。” 听到滑冰，我赶紧喝完*后一口豆汁儿，围上围巾，和小玲子跑出门去。 小玲子和我同在一个四合院，住对门儿。院子里只有我们两个孩子，又在同一所小学，玩得和哥们儿似的。因为还早，胡同里没什么人，微微泛青的墙砖和石板路折射出冬天特有的寒光。不过，冷是冷在天，大家心里可热乎呢。许多人家的门上已经换了新春联，一此商铺提前挂上了灯笼，窗花也贴上了窗，红彤彤的，漂亮着呢。 是的，就要过年了！ 我和小玲子一会儿就跑到了胡同拐弯的地方，在两条巷子的夹角处，有一间房子。说是房子，其实不过是个棚子，用石棉瓦和旧砖头搭起来，有着窄小的门和狭小的窗，里面住着的是老黑褂儿。 老黑褂儿是个怪老头，他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天好时搬张椅子坐在墙根晒太阳。看见我们小孩儿，从来不理睬，也不给笑容，整日阴着脸。平日，他总关着门，门里不时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好难听！我们猜他有个破得不能再破的收音机，只能接收到戏曲频道。 每次经过老黑褂儿家时，我们都会在不远处喊“老头老头玩火球，烫了屁股抹香油”，然后一溜烟儿地跑开。 “走，走，快滚！”当身后传来他的骂声时，我们就一通笑，特开心。 今天，老黑褂儿家的门紧闭着，里头没声音。门上的旧对联脱了胶，在风里瑟瑟抖着。 失去了大声叫喊的目标，我觉得挺没趣，催促着小玲子快走。跑了一段路，发现小玲子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她正扒着老黑褂儿家的窗户往里看呢。 “别看啦，快走！” “哦！”小玲子追了上来，我们狂奔到了什刹海。说是海，其实是湖；说是湖，但这会儿是冰。 巨大的冰面上已经有孩子在玩了。竖的，斜的，弯的，冰面上留下各种划痕，那是孩子们快乐的心情轨迹。我马上蹲下，把双手伸给小玲子：“狗拉雪橇。” “好！”小玲子属狗，比我大两岁，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拉着我在冰上跑。 “过八达岭喽……到雍和宫嘞……游圆明园啰……”别看小玲子是个女的，劲儿可大得很，鼻子、嘴呼哧呼哧冒着白汽，在湖面上拉着我跑了两圈。 忽然，小玲子慢了下来。 “咋了？不愿拉我了？那我拉你呗。”我站了起来。 “不是，”小玲子耸着冻得通红的鼻子，冷不丁地说，“我觉得老黑褂儿挺可怜。” “可怜？”我挑起了眉毛。 “我看见他躺在床上，铺盖卷儿裹得严严实实，好像是生病了。” “哦，”我有点儿幸灾乐祸，“谁让他吼我们来着？” “你这小孩真不懂事，”小玲子学着大人的样子教育我，“快过年了，再怎么着也得给孤寡老人献点儿爱心哪。” “哈哈……”我笑了起来。小玲子是三年级的宣传委员，两道杠！瞧这口气呀！ P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