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生物经济发展战略:面向2035的生物经济强国之路

**章 面向2035的生物经济强国之路 内容提要：全球正处于生物经济快速成长期的重要关口，中国具有资源禀赋好、市场空间大、人才储备厚、产业体系相对完善及新型举国体制等优势，但在制度设计、生物资源保护开发、产业创新力和竞争力、重大问题争端解决机制等方面存在不少短板。要加快部署国家生物经济发展战略，开启建设生物经济强国新篇章，为统筹发展和安全、培育疫后经济高质量复苏活力、参与新兴领域全球治理提供有力支撑。 随着全球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蓬勃兴起，生物技术与数字技术深度融合并加速向各领域广泛渗透，带动人类社会生产生活方式发生深刻转变。尤其是面对这场前所未有的新冠肺炎疫情防控阻击战，社会各界对生命科学的重视、对生物技术产品和服务的需求、对提高国家生物安全治理能力的迫切都达到了空前高度。新形势下，生物经济时代序幕很可能在“十四五”时期全面拉开，助推生物经济成为继农业经济、工业经济、信息经济之后，推动人类社会永续发展的全新经济形态，这与中国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形成历史性交汇（姜江，2020）。为此，必须审时度势，把握难得的窗口机遇期，加快部署国家生物经济发展战略，为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建设高质量的现代化经济体系、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制度、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有力支撑。 **节　生物经济的内涵特征及其时代意义 生物经济被认为是继农业经济、工业经济、信息经济之后，推动人类社会永续发展的全新经济形态。全球正处于生物经济快速成长期的重要关口，加快发展生物经济成为世界各国共识，是实现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把握未来竞争主动权、保障国家安全的重要手段。 一、内涵特征 关于生物经济的概念缘起，早在19世纪70年代，著名经济学和未来学家尼古拉斯 罗根、胡安 卡博特和罗德里格 马丁就对生物经济理论进行分析，但他们所提出的生物经济并非现代生物经济概念，而是指“现代生命科学突破所推动的经济”（邓心安等，2018）。20世纪中叶以来，以DNA双螺旋结构发现（1953年）、人类基因组破译完成并发表（2000年）等重大事件为标志，学术界开始对生物经济的内涵外延、生物经济时代的阶段划分等问题进行大量探讨，代表性观点是里夫金（2000）和奥利弗（2003）的有关论述。里夫金在1998年出版的《生物技术世纪》指出，信息科学和生命科学经历了40多年平行发展后，正融合成为一股强有力的经济和技术力量，这股力量奠定了生物技术世纪的基础，以基因技术为核心的生物技术将重塑一个新时代。奥利弗在1999年出版的《即将到来的生物物质科技时代》中指出，生物技术崛起可能在未来几年内将网络经济从衰落中挽救出来，形成一个以往任何时代增长速率都无法比拟的发展阶段。进入21世纪，中国产学研各界对生物经济的内涵特征、生物经济时代的主要标志及历史演进等问题进行了广泛探讨。代表性观点认为，生物经济是指建立在生命科学和生物技术研究开发与应用基础上，对生物资源进行合理配置和使用，以生产生物技术产品或提供服务，来满足人类对健康医疗、农业生产、食品加工、可再生能源或环境保护等方面需求，并形成相应规模产业和物质生产、分配、交换、消费模式（潘爱华，2003；王宏广，2003，2005；邓心安等，2013b；王昌林和韩祺，2017；姜江，2020）。潘爱华（2020）认为，生物经济是由瘟疫传播、生物恐怖等重大事件所引起的，蔓延到产业、经济、社会等各个领域产生的新变化、形成的新模式。 关于生物经济的内涵外延，应从科技基础、经济特征等方面对生物经济进行更为准确描述，即生物经济是以生命科学、生物学理论为基础，以现代生物技术进步和普及应用为特征，以保护、开发、配置、使用生物资源并提供生物技术产品和服务为内容，形成相应生产、流通、交换、分配模式及制度体系的新经济形态。生物经济不能简单等同于生物医药或者生物产业，其覆盖制药、医疗器械、生物农业、健康食品、资源环保、健康服务等领域，涉及科技创新、产业发展、民生保障、资源环境、改革开放、国家安全等经济社会诸多方面（图1-1）。 关于生物经济的主要特征，已有文献主要基于工业经济、信息经济进行比较分析。奥利弗（2003）指出，以往工业经济、信息经济相关的新科学技术，改变的仅仅是我们的生活，而生物经济相关的革命性技术，将*终从根本上改变人类。陈竺（2004）认为，生命科学和生物技术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可能要远远超过信息技术。有别于农业经济、工业经济、信息经济，生物经济具有资源依赖性、技术通用性、知识密集性、产品多样性、政策敏感性等鲜明特征。随着生物经济的加快发展，生物资源将上升为各国核心战略资源，生物技术将与信息技术一并成为衡量国家综合实力的关键底层技术（邓心安，2018a）。生物经济的跨领域特征导致政策体系庞杂，涉及生命健康的药物研发等关键领域一直受到严格监管，基因编辑等前沿新兴生物技术开发应用更是面临伦理困境。这也导致生物技术产品和服务供给存在明显的“三高一长”特征，即门槛高（对临床开发的专业知识、质量管理、监管合规等要求很高）、投入高（新药研发往往要投入数亿美元）、风险高（每十个进入临床开发的在研药物大约只有一个成功）、周期长（新药研发周期平均要六年）。 图1-1生物经济的主要范畴 关于生物经济的发展阶段，已有文献基本共识是可以划分为孕育、成长和成熟三个阶段，以1953年DNA双螺旋结构发现和2000年人类基因组破译完成并发表为标志，2000年后全球生物经济进入成长阶段，但对于生物经济成长阶段何时结束、成熟阶段何时到来尚未有一致认识（李嘉和马兰青，2012；周肇光，2015；王宏广等，2018）。考虑到21世纪以来全球生物技术进步速度持续加快、应用领域持续拓展、高性价比生物技术产品和服务日益深入生产生活方方面面，以及国际上围绕生物资源开发、利用、生产、交换的模式和制度体系不断完善，目前全球生物经济正处于快速成长期的重要关口。当生物技术直接和间接带动的产业规模在国内生产总值（Gross Domestic Product，GDP）的占比过半时，意味着生物经济时代真正到来（潘爱华，2020）。生物经济时代是以生物技术与信息、材料、能源、育种等技术加速融合为基础，以高通量测序、基因组编辑、生物信息分析、微生物组学等技术群体性突破和广泛交叉融合应用为标志，围绕生物资源配置形成新的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引发人类生产生活乃至经济社会深刻变革的新历史时期。 二、时代意义 （一）生物经济勾勒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美好蓝图 生物技术革命浪潮席卷全球，生命科学逐渐成为继信息科学之后世界科学研究*为活跃的领域。2010~2020年，全球生物和医学领域发表论文数量接近自然科学论文总数一半，《科学》杂志评选出的2020年十大科学突破中，一半以上与生物技术有关。全球研发百强企业中，生物医药行业占近三分之一。近年来，基因测序、基因编辑等生命科学通用目的技术快速发展，成本正以超过摩尔定律的速度下降，现代生物技术逐渐走进千家万户，带动生物产业快速发展壮大，生物经济美好蓝图跃然在目。特别是现代生物技术不断向医药、农业、化工、材料、能源等领域渗透应用，为人类应对疾病、环境污染、气候变化、粮食安全、能源危机等重大挑战提供了崭新的解决方案，在推动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方面发挥重要引领作用。再生医学、细胞治疗等前沿新兴生物技术加快应用，心脑血管、癌症、慢性呼吸系统疾病、糖尿病等将被相继攻克，极大限度地提升人类健康水平、延长人类预期寿命。育种技术与全基因组选择、基因编辑、高通量测序、表型组学等跨领域技术加快融合，将有效保障粮食供给，改善生态环境。生物合成法、生物基材料等技术广泛应用，生物制造产品在未来十年将逐渐替代三分之一的石油化工、煤化工产品，将为人类绿色生产和生态环境修复创造更好条件。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大人口总量、**大粮食总产量及第三大陆地国土面积国家，生物资源丰富，市场潜力巨大，具备条件和潜能成为生物技术革命浪潮的领航者，必将在生物经济时代大有作为。加快发展生物经济，将极大限度助推“健康中国”“美丽中国”等重大战略实现，为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推动人类社会永续发展提供有力支撑。 （二）生物经济成为未来大国科技经济战略核心内容 伴随生物经济时代加速演进，美国、欧盟等发达经济体纷纷研究、颁布并实施国家层面的生物经济发展战略（徐晓勇和雷冬梅，2012；王宏广等，2018）。德国继《2030年德国生物经济战略研究：通往生物经济之路》（2011年11月）之后又发布新版《国家生物经济战略》（2020年1月），欧盟先后发布《持续增长的创新：欧洲生物经济》（2012年2月）、《欧洲可持续发展生物经济：加强经济、社会和环境之间的联系》（2018年10月），美国继《国家生物经济蓝图》（2012年4月）之后陆续发布工程生物学、医疗创新政策等专项法案以及《为未来生物技术产品做好准备》（2017年3月）、《美国生物经济发展建议：*大限度支撑经济增长和国家安全》（2019年7月）、《保护生物经济》（2020年2月）等。正如德国生物经济理事会发布的《生物经济政策：七国集团战略概览与分析》（2017年11月）所描述的，”近年来，生物经济的实用性和巨大发展潜力在全球得到广泛认可。生物经济政策已成为全球发达经济体经济政策的核心内容。”各国依据本国资源、技术和产业储备等，实施了生物经济发展的不同路径和政策手段。例如，法国、加拿大、意大利、英国等，主要结合本国生物资源禀赋、能源供给特征和工业转型需求等，确立了生物基材料、生物能源等重点领域生物经济发展策略，美国2017年用于生物医药领域的研发预算已占非国防研发投入近一半。可以预见，未来世界各国围绕生物资源、技术、人才、资本的争夺将愈演愈烈。在生物经济时代背景下，生物经济将成为大国科技经济竞争的主要竞争领域：信息经济时代，发达国家和欠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是效率和效益，体现为“数字鸿沟”；生物经济时代，这种差距将表现为食品资源能源的供给、生存质量的高低、生命权利的归属乃至物种的优劣，影响到“物竞天择”等自然规律。中国正处于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关键时期，面对扑面而来的生物经济发展大潮和主要国家竞相布局的全球态势，必须迎头赶上，主动融入，加快抢占生物经济发展制高点。 （三）生物经济赋予国家安全新的内涵和使命 伴随合成生物、基因编辑、神经科学等前沿生命科学和生物技术的快速发展，国际安全形势发生深刻变化，传统国家安全已突破陆、海、空、天、电等疆界，生物安全成为维系民族昌盛、国家富强的生命线（刘杰等，2016）。国际生物安全形势严峻，生物武器研发屡禁不止，针对特定种族群体的人种武器、基因武器具有很强致命性和传染性，杀伤面积大、危害时间长且难以被发现。据统计，全球已有20~30种可作为现代生物战剂的病原体微生物、毒素。进入21世纪以来，禽流感、埃博拉病毒、寨卡病毒等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ublic Health Emergency of International Concern，PHEIC）频发，累计经济损失达到数万亿美元，并造成严重的社会危害。外来物种入侵事态多发，新技术被滥用，生物恐怖风险增加，实验室生物安全漏洞颇多，基因资源流失现象时有发生，围绕生物资源跨境流动、生物技术跨境开发及应用的争端日益增多，维护国家生物安全已刻不容缓。2018年9月，美国*次发布全面解决各种生物威胁的系统性战略《国家生物防御战略》，提出增强生物防御风险意识、提高生物防御单位防风险能力、做好生物防御准备工作等五大目标。当前，人类正经历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严重的全球公共卫生突发事件，这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遭遇的传播速度*快、感染范围*广、防控难度*大的公共卫生事件。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从保护人民健康、保障国家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