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居者

引子 麻风女邱丽玉传奇 【在正文开始之前，我想借用清朝小说家宣鼎的小说集《夜雨秋灯录》里面的一则明代传奇故事《麻疯女邱丽玉》作为开篇，以此借文抒怀——一切看起来可怕而丑陋的事物，也有令人想象不到的美好而温暖的情怀。在有些时代，患病的不是人的肉体，而是人的心灵。】 原文为文言文，简译成白话文如下： 从前，在如今的安徽淮南一带，有座禹迹山，传说曾有神龙在此盘桓。此地林壑深幽，人迹罕至，直至明朝方有人居住，渐渐形成一个村落。有个男孩生在此村，名叫陈绮，自幼聪颖过人。不幸的是，在陈绮十五六岁时，母亲病逝，父亲再娶，后妈却将陈绮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常趁陈父外出之际虐待陈绮，陈绮不堪忍受，离家出走，前往广东投奔舅舅黄海客。待他风餐露宿，到达舅舅定居之地时，却发现舅舅早已因病去世，年轻貌美的舅妈伙同情人卷走了所有钱财，逃之天天。*后还是朋友们凑钱，将黄海客草草安葬在郊外。 孤苦伶仃的陈绮经人指点，来到郊外找到了舅舅的孤坟，趴在坟前大哭一场。附近尼姑庵的老尼姑见他可怜，给他一碗粥充饥，并告诉他：“你舅舅有个朋友叫司空浑，他与你舅舅交情极深，你去求求他，或许可以帮你。” 第二天，陈绮来到司空浑家叩门求见，恳求他帮助自己，将舅舅的遗骸带回家乡安葬。司空浑闻言有些犯难，因他家也并不宽裕。过了几日，司空浑来找陈绮，替他说了一门亲事：邻村有一姓邱的巨富，是我的好友，邱翁家有两儿一女，女儿名叫丽玉，年纪与你相仿，因为相貌出众，因此择偶条件较高，至今待字闺中。你长得一表人才，又饱读诗书，此地无人能比，我特意为你俩做媒，去做他家的上门女婿如何？以后你有任何难处，想必邱翁不会坐视不管。 陈绮觉得此事有些唐突，但自己眼下走投无路，只好硬着头皮前往邱府。来到邱府门前，眼前的一切令他目瞪口呆，只见邱府雕梁画栋，气派非凡，仆役成群，可见家道十分殷实。邱翁见他带着司空浑的推荐信求见，如贵客临门，立即设宴款待，邱夫人对他也是百般满意，直夸司空浑好眼力。邱翁对陈绮频频劝酒，酒至半酣时，对陈绮说：“小女丽玉，我十分钟爱，不舍得让她远嫁他乡，但此地又难觅像你这样才貌俱佳的公子，因此婚姻延误至今，如今公子大驾光临，你俩真是有缘千里一线牵，我今日便做主将小女许配给你。” 陈绮慌忙离席行礼，恳切地说：“谢谢您的厚爱，小的感激不尽！但实不相瞒，我来此地，并非为了与贵干金成亲，而是想得到您的帮助，带我舅舅的遗骨返回故乡安葬。”他以为邱翁听到这话，一定会不悦。谁知，邱翁不但不恼，反而十分赞赏：“公子的一片孝心，可敬可佩！只要你与我女儿成亲，我允你三日后返乡，并另赠五百银两给你做路费。如何？” 人家话说到这份上，陈绮再也无法推辞，只得叩谢允婚。邱翁大喜，立即吩咐家人布置洞房：“既然你心急返家，事不宜迟，一切从简，尽快成亲，你也好快去快回！” 那时候，男女授受不亲，新郎新娘只有到新婚之夜才能见**面。当夜，陈绮在仆从的牵引下人了洞房，心中依旧忐忑不已，不知邱女是何等模样。待到仆从离去，洞房安静，他斗胆撩开新娘的盖头，不禁大感意外。只见邱丽玉长得如花似玉，娇羞可人。陈绮顿生爱慕之心，反而后悔不该说出几日后便要返家的话来。陈绮与邱丽玉默默对视，越看越喜欢，渐渐脉脉含情起来。谁知，邱丽玉却眼含凄然之色，楚楚可怜。 陈绮走上前，想要劝她宽衣解带就寝，丽玉却将他推开，掩面而泣。陈绮不知何故，手足无措。丽玉站起身，推门看看屋外无人，遂紧闭门窗，转身对陈绮悄声说：“陈郎，你知道自己死期已近了吗？”一听此话，陈绮大惊，忙问何故。丽玉反问他：“你从何而来，又要去哪里？请将实情告诉我！”陈绮觉得她问得蹊跷，不敢怠慢，将自己的身世与流落此地的情况一一和盘托出。丽玉越听越伤心，泪流不止，待她哭够了，才告诉陈绮一个可怕的秘密：“实不相瞒，陈郎，我是个麻风女，本地地处粤西边境，麻风病患者很多，奇怪的是，都是女子发病，此病一般都从娘胎中带来，到十五六岁便要发作，很多人家等到女儿长到十五六岁，便设计诱惑一个外乡人与之成亲，过疾到女婿身上，然后再将不知情的女婿送走，过几年女婿便会病发而亡，但女儿从此病愈，可另觅婚配。如果错过年龄找不到替病的外乡人，麻风女子便会发病，全身肌肤溃烂，直至衰竭而亡。” 陈绮一听，如雷轰顶，难怪自己一进邱府，便受到如此隆重款待，原来自己不过是个替死鬼！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陈绮急得团团转，六神无主，欲哭无泪。丽玉叹口气说：“我们这里很难找到一个外乡男子，陈郎，你是自投罗网。此时此刻，我爹已在院子四周布满家丁，手持棍棒守卫，你想逃也逃不掉。你与我圆房后，不过三四天便会染病，脖子上会出现红色印记，不见此印记，我爹是不会放你回家的。” “既是如此，你为何告诉我这个秘密？”陈绮虽然痛苦，仍然不失理智地问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