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宰治度过的一天

直到临终 梶井久 梶井久（1870—1946），小说家梶井基次郎的母亲。她 留下的文章中有护理基次郎的日记和*后守候儿子去世的 记录。 他常年和病魔缠斗，为了战胜病痛殚精竭虑，我也 和他共同努力，只为打败宿疾，但*终病魔还是夺走了 他的生命。 这是今年二月十六日的事。他的身体状况似乎和平 常不太一样，出热的时间改变了，也没咳痰，除此之外， 只说呼吸困难，见状我火速将医生找来。医生诊断说这 是心脏囊炎，起因是心脏外面的囊出了问题所引发的症 状。医师说如果用冰块来冷却患部一星期的话，症状应 该会有所改善，因此我昼夜不停、不敢怠慢地执行医生 的指令。那时他大约睡到上午才醒，我让他躺着帮他清洁手 部，然后吃早饭。早餐大概是牛奶一盒加上四分之一斤 面包的量，他会在面包上涂抹大量的奶油来享用，然后 是汤、蛋黄三个和甘油球。午饭是粥配上生鱼片以及菠 菜之类的食物。下午四点吃点水果，偶尔也会希望能尝 尝骏河屋的夜梅或风月堂的栗馒头。因为早餐吃得晚， 晚餐也延至晚上十一点左右进食。那时我会在燕麦或乌 龙面的汤汁里拌进蛋黄，并将乌龙面的长度控制在一寸 左右，方便他进食。 他的食量和常人并无两样，连医生都说：“你竟然吃 得比我还多啊。”在给心脏降温的二十天里，他的病情时 好时坏无法掌握，但之后状况开始渐渐好转，终于不需 要降温了。他有时会写三四封信，阅读一些轻松的读物。 他的耳朵非常敏锐，只要一听到信件或报纸号外的 声音，立即就要人帮他取来，就算是听到广告宣传传来 的声音，他也会说那是信件，一副迫不及待地等待着朋 友来信的样子。因为他如此敏感，家里几乎没有什么秘 密可言，因此我打算到医生的住处去询问病情。做这件 事需要下决心，若是医生说他的症状已是病入膏肓的 话，我该如何是好呢？尽管如此，无论如何我觉得还是 需要弄清楚现在的状况。我毅然走向诊察室。听医生说， 若他的脚还没有水肿的话，那就没有问题；但若是脚部出现了水肿症状的话，恐怕就来日无多了。其实医生也 一直想找个机会观察他的脚部，但又怕他起疑心。当听 到医生说要不了多久自然就会出现水肿时，我仿佛被推 下断崖绝壁般难受。看来是我必须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 了。真是束手无策啊，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满足他所 有的愿望，照顾他，让他不留下丝毫遗憾。 从那时候开始，他说对目前每天的食物内容有点腻 了，奶油也好，生鱼片也好，连肉类和菠菜都提不起兴 致，他希望我能在菜色上做点改变。我给他上了一些时 令的蔬菜，他倒是高兴了一下，但欢喜的情绪持续不了 两天。我和他说不然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好了，结果他 竟提一些像西瓜的奈良渍或醋茎等不易消化的食物。我 让他尝点放入六种食材的鱼粥，但他说：“这个恐怕吃 不了，咀嚼太费力了，今后请给我吃一些流质食物。” 此后他就只吃流质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