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是个好地方:阳光流泻的土地

　　故乡是一个没有海、风景中却满含海的辽阔的地方。成片的胡杨林每至夏季，绿影摇曳，风情妩媚，荡漾出圈圈充满生命的颜色一直向四周延伸，所染绿的一条孔雀河水伴着风弦的合鸣蜿蜒伸展，河堤两岸随风摇落的树种又遇水而生，继而将零星的胡杨林连成一片；秋天，金黄的树叶点缀着家乡这片尚没有退出原始的土地，那黄得灿烂，黄得剔透的林区飘逸着大自然丰腴之美，就像一位熟透的少女将青春的姿色平添于斑斓的人生画布上，流溢着动人的笑容。　　总觉得有一个纯而又纯的梦幻失落在那片林间。　　离开故乡很久了，听说，和我共同拥有林区古朴淳厚的乡土气息的那一届少年已迁徙得无影无踪，孔雀河畔那些早年因为饥饿而垦殖的田野已再度荒芜，林间空留下了野兽的蹄声和鸟的鸣啾，我感情的脊骨仿佛被人抽去了骨髓，我为永远失去童年梦幻的故乡而顿生悲悯。今年出差去南疆，当汽车的车辙进入塔里木这片已经被现代文明风化过的千里戈壁，展示在我眼前的，是路边显然已经被很好隔离开的胡杨林保护区。那硕大的叶片和裹满风尘的躯干在秋的季节里仍如从前的秀颀，那情景，又使我像与久思的恋人突然邂逅，感情之水就如泄闸的洪水，在汹涌狂奔之际又忽然停滞，脑海中空余岁月的苍白。　　还是在饥荒年代的童年，我便从妈妈身上感悟出作为一个人的艰辛和苦难。在故乡，母亲是女性中不屈于命运的一面旗帜。人前人后，她始终以一个吃苦耐劳的妇女形象在人们心目中留下了永远的记忆。　　孩提时代从我记事的那一天起，故乡就好像是一个边远的流放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在这里生活的伙伴们几乎都见不着父亲。父爱仅仅只是一个朦胧的概念。我们及自己的母亲都是作为时代的株连者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发配”至此，从而开展起一场轰轰烈烈的人向大自然索取生存空间的斗争。　　成片的胡杨林间于是便在纵横交织的人工渠道旁划满了阡陌和耕田。人们每年春季把希望播进田野，秋天在收获的同时，心中却永远也收获不了人生对另一半的渴望和慰藉。　　妈妈没有文化，但却不愿自己的子女步她的后尘。每天劳作归来，她只是稍做休息，便去胡杨林间刨挖甘草。有时不分昼夜，凌晨两点就乘着月色前往林间深处寻找。每当母亲背着大捆大捆的甘草从野外回到家中，看着她憔悴的面孔上不停有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滴落，看着她草草地吃完早饭又匆匆赶到耕田，继续不息劳作的身影，继而有机会看着母亲用难得的机会去县城为我们买回一大堆书籍，虽然这各类图书中有许多在我这个年龄层次的少年还难以读懂的内容，但从妈妈的角度讲，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有机会读书和去学校上学。我**次哭了，我哭妈妈的不幸，亦哭自己无能。我怎么就不能帮助母亲做点什么呢？　　**次看到妈妈笑，是我**次将“双百”成绩拿回去告诉妈妈的时候。　　后来，妈妈逐步发现我有读书的嗜好，便把她听来和看到的东西不断讲给我，然后要求我写成故事再读给她听，这种做法一直持续到我离开故土。那时，家里的生活水平还相当低下，甚至在失去父爱的日子里，连*起码用于衣食住行的钱都难以保证，但妈妈还是坚持节衣缩食为我购买了大量的书籍充实我的日常生活。面对人们的不解和讥讽，妈妈只当充耳不闻。　　当我作为故乡小学**位优秀学生被送往单位中学时，妈妈拽着我的衣袖，像是在审视一片陌生的风景，久久地，久久地不愿松手，只见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溢出泪水。那一天，我突然发现，妈妈老了，属于妈妈责任田的土地却如我们这些少年一样长成了成熟的田野。妈妈是田野上一个饱经沧桑的岁月过渡人。十里长亭，妈妈把一份久渴的企盼留给了我。　　离开故乡，也就意味着我从此之后去重新选择自己的风雨里程。当我从北部湾被大海潮湿的气息熏陶下的南宁大学毕业回到妈妈身边，妈妈在车站迎接我说的**句话：“孩子，你没有让妈妈失望，妈妈的梦已经让你变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