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樱花

一听说今年春节大弟一家将在深圳就地过年的消息，父母就生起了多置办些腊货，让我给大弟寄过去的念头。 “深圳气温高，腊鱼腊肉寄过去不好保存，而且寄过去会不会太浪费钱了？” 我怕父母太辛苦，欲阻止他们的念头，父亲说：“你这伢儿，晓得个么事？你弟他们一年到头在外，指望着过年回来爷儿伙的娘儿伙的一起坐坐聊聊。这疫情不稳不能回来，寄些东西过去，也就是一年一度的事嘛！” 母亲说：“自己做的卫生些，你弟他们也爱吃，不怕麻烦。再说了，不是有冰箱可以保存嘛。” 父母拉着便携小推车到大菜场采购青鱼、猪肉、配料的时候，我上班去了。那几天，正是寒潮骤袭，街头寒风凛冽，阳台的水龙头、水池都结了冰，父母在采购、迟鱼、腌制的时候，怕是吃了一些苦头。因为晚上去父母家的时候，我发现二老都感冒了。幸好家里备了一些药，及时用热蕲艾水泡脚，只几天就好了。 既然父母要寄腊货，我不能阻止，便趁他们腌制的几日空当，采购了一些本地山药、安徽太湖大豆果，打算一并快递过去。要知道，腊肉、山药、豆果，可是老家过年*美味、*不能少的团圆佳肴。以往大弟他们过年回来，母亲的大火锅都少不了这几样食材，特别是山药，更是餐餐不离，餐餐都吃不够。 不同于别地的长棒形、外表光滑、口感脆甜的淮山药，老家的山药是手掌形、棒槌形，外表很多须毛，汁液黏稠。它独产于鄂东南一带，准确地说应是古蕲州府管辖的蕲（春）黄（梅）广（济）三县，而蕲春尤以桐梓产的山药口感*好。《本草纲目》载，“蕲山药，甘，温平无毒”，有“益肾气，健脾胃，止泻痢，化痰涎，润皮毛”之功效。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一锅腊肉山药汤，热气腾腾，既美味又温补，一家人在一起，吃的是山药，聊的是年事，补的是身体，一年又一年，就这样温馨似腊肉山药的温性，岁月长流，亲情永在。 其实，往年父母住在农村的时候，这些东西都不用采购。猪是自家养的，一两年养一两头猪，腊月头屠夫上门，叫杀年猪、置年肉，留够自家吃的，其余的都卖了置办年货。有的时候，就直接把猪卖给镇上食品站，换一些钞票，再拿回几十斤肉。肉腌制一些，留着春头菜荒时下面条、煮年粑填饱肚子。 年鱼则是从垮下十几户共有的鱼塘打捞起的鱼了。捞年鱼的时候，鱼塘四周全是人，看热闹的，拉渔网的，大人小孩嬉嬉闹闹的，甚有年味。两个弟弟也总是跟在父亲的身后看热闹，回家时往往弄得一身的鱼腥味。 山药是自家地里种的。长得像手掌一样的山药，父母种了一年又一年，不仅仅是用来做菜吃，更多的是被父亲挑到街上卖钱，贴补家用。豆果是将豆腐切成条状，再用菜油炸透，易于保存。 等父母把腊鱼腊肉腌好，我找了几个硬纸箱子，分别打包快递寄走。 只三天时间，大弟就开心地微信告知，快递收到，有年货了。 2021年1月17日写于流眄斋 立冬日，一夜西风。秋，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挤出2021了。 我早上出门顶着寒风去上班，走到车库跟前时，听到了咳嗽声，才发现父亲正站在三楼的阳台上。 我大声地说：“爸，天变冷了，多穿点衣服，别冻着了。” 父亲听力近几年减退很快，听不清楚我在说些什么，应该是看见我在走，看见我对着他说话，便说：“我听不清你说么事啊。” 我又加大声音一字一句地对父亲喊：“天变冷了，穿暖和点，别感——冒——了！” 父亲大约是怕我交代他做什么事，便扭头朝向屋里喊道：“女儿给我说话，我不知她说么事，你听到她说么事吗？” 我近视又散光，如果没戴眼镜，基本看不清远处的物像，但听力还可以，而母亲视力、听力都正常。 我听到母亲在室内回答父亲：“她没说么事啊，是说天变冷了，叫你加衣服，穿暖和点，不要感冒了。” 父亲说：“这事啊，我晓得的，也不是个小孩儿。我没你那么蠢的。” 我心里笑着，对父亲挥一挥手，就进人车内，驱动车辆，倒出车库去上班。 父亲就是这样，很强势，有时候还瞧不起母亲，说母亲头发长、见识短，过日子不会打算盘。但是绝大多数时候，特别是近些年，听力下降后，特别地依赖母亲。母亲对他，也基本上是吃、住、穿全方位照顾，细致入微。 而母亲亦是十分地依恋父亲，早晚散步，寸步不离，上街、逛超市更是前后相随。二人同行时，母亲走在父亲身后侧，从不会并肩走，更不会走在父亲前头。 父亲有一句话常挂在嘴边：“你母亲她好大一些蠢，总要我带着，热闹处、人多处，我不带着，她会掉的。” 而事实上，多半时候都是母亲在照顾着父亲，谁蠢谁不蠢，怎么理得清呢？ 话说回来，这蠢不蠢的话，岂又不是情侣之间常用的爱怜之词呢！ 能被自家男人说蠢的女人，都是幸福的女人。 2021年11月8日写于流眄斋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