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躬堂文集(精)/泉州文库

　　钦惟皇帝陛下，乘六龙而首出，辟四门以升猷。勤万几则夙兴夜寐，接兢业于二帝；崇圣学则日就月将，跻缉熙于周王。诸如节城工以省费，却贡献以息民，数幸政事堂，与儒臣相亲近，至温也。赦宥时行，至慈也。念兵民疾苦，诏群臣各言得失，至虚也。常降谕法官，用刑从轻，至恕也。德已至矣，治已成矣，乃犹圣不自圣，进臣等于廷，咨以治人治法，重新整顿，大破积习，是诚泰山之不弃土壤，而河海之勿择细流也。臣敢不毕其一得，扬言以献？　　窃惟上稽古治，庶绩咸凝，六府克修，万邦协和，无有梗化。其时岳牧和衷，股肱称良，揆厥化理，存乎其人，至今遐思，欣然隆盛。皇上横经讲学，同符精一，畴咨议政，速绍克艰。因欲效法唐虞之治，而虑纲纪之未振，法度之未张，赋税之耗蠹于官吏，小民之荼苦于盗贼，乃归其故于百尔有位，偏私尚多，颅瞻不少，煌煌天语，实为至谟。今彝伦之教已叙，等威之辨已明，而五礼六乐有待修举；律令之书已刊，度数之制已定，而轻重大小有待画一。赋议缓则病国，议急则病民，而官吏之蠢蚀其小者也，何道而使公与私交便者，有待其人。贼议剿则竭饷，议抚则养祸，而小民之被殃又无论已，何道而使剿与抚兼用者，有待其人。　　大哉，制策有曰，用人为理财之本。臣请得就今事而言之。今天下固虑之财哉，考明季九边尽宿重兵，兵不可稽而饷卒不可省，又宗室日繁，禄米日费，故忧用匮也。今九边化为内地，天潢之派未繁，而司农仰屋有腧昔时，此臣所百思而不得其故者也。谨按天下赋税，岁入凡一千五百余万，岁出凡一千六百余万，出浮于入者七十余万。此七十余万者，能从天来乎？能从地出乎？不能，则将取诸民间乎！试即以一千六百余万者而会计之，兵饷支销凡一千一百余万，其余若大内之供亿、百官之禄薪、祭祀宾嘉之典礼，不过五百余万而已。诚如明太祖所云，养兵百万不费民间一钱，讲求其道而举行之，是岁余一千万也。岁余一千万，是一岁而存再岁之储也。其道不过兴屯田，使兵民合归于一而已。屯有新屯，有旧屯，旧屯则天下郡县皆有之，今尽归于富屋，役于士大夫，清而出之，则天下之屯可以养百万之兵。一方有事，以数郡之屯卒办贼而有余，以数郡之屯粮办饷而无不足。然而莫有起而言之者，即有言之，亦莫有起而行之者，其为偏私欤？其为瞻顾欤？新屯则今之官屯是也，官屯虽举，亦未见有干敏才办之吏大抒经济，流户至而不知招，牛种靳而不早给。间或询察编户，以熟作荒之田，攘之以当屯数。故未清则吏与民分肥，既清则屯官与守土争地，彼此相蒙，总无实心任事之人，而上官容之，莫有起而纠之者，其为偏私欤？其为瞻顾欤？夫天下有自然之利，顾得其人何如耳。诚得其人而用之，兵可以不更遣，而兵藏于农；饷可以不更发而饷藏于兵。岁余既裕，蠲租之令可以屡下，而以赋税为考成，亦可以少缓矣。大哉，制策有曰，知人尤安民之要臣复得就今事而言之。今天下之民未安，固因寇患哉。民之为寇者有二，一日奸民，一日饥民。饥民之为盗，匪有所大欲也，无可生之计，是以为冒死之策，以为饥则无可生之理，而为盗犹足济旦夕之命，岁丰则逡巡蓄缩，返而顾其求生之路，此在慎择良守令治之足矣。大河以北，流移颇多，其先事而安插之，万不至有萑苻之事，则又消乱未萌，属贤督抚之能也。奸民矫命横行，妄想非分，小者掠乡里，大者窥州邑。亟加扑灭，则奸党儆息；养寇不芟，则渐致燎原。故剿以为本朝之神威，威行则知恩抚，以明圣主之宽仁，仁至而义行，贼之怙终不悛者既锄，而胁从者渐次安集，则算胜于内者，贤中枢之能也。故得贤中枢以握剿抚之机宜于内，得贤督抚、良守令以辑绥销弭于外，然而潢池不息、民生不宁者，未之有也。　　由斯以观，理财、安民皆系于人。所谓人者安在哉？异量之英何代蔑有！才能之具，可以练习而出也；廉节之行，可以激劝而成也。故高位厚禄不可以夤缘得，则人思励职业矣。宠赂财脉而反以速官谤，则人思饬簋矣。赏罚严明，故人勉于兴务也；督责不缓，则人企于修能也。如是，则冤鹓鹭之班，皋、夔接踵，而伊、吕比肩也。故人毋务分别之太明而在鼓舞之有方，分别之则贤、不肖既各居其半，而犹有名实不符之虑，乃归于知人惟帝之难；鼓舞之则贤者既有以自见，而不肖者亦勉而为贤，而无复门户分别之忧，乃归于岂弟作人之化。以持纪纲，则有其人；以明法度，则有其人；以理财赋，则有其人；以靖乱略，则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