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疑的近况

用火烧过蝴蝶的人都知道——只要烧过一次就会知道，蝴蝶是易燃的。火焰中，翅如火苗，火苗如翅，难分彼此，那一刻何其美丽凄凉。燃烧中，蝴蝶的前世记忆灰飞烟灭。然而，被燃烧的是蝴蝶的记忆，还是记忆中的蝴蝶？在无法分辨的那一刻，世上的一切教训都会烟消云散。一位金发碧眼的歌手，在遗书中写道，与其慢慢枯萎，不如被付之一炬。随后，他把一颗子弹射进自己的脑内。也许他用火烧过蝴蝶，也许他把自己当成了蝴蝶。 然而，不管是烧过蝴蝶的人还是把自己当成蝴蝶的人都不知道：下雨时蝴蝶在何处停歇它淋湿的翅膀？大雨滂沱，城市后街泥泞不堪时，成千上万只蝴蝶都飞到了哪里？被蝴蝶遗弃的世界，将如何忍受它们留下的凄凉和空虚？《国家地理》《百问百答》《特辑：昆虫的世界》都给不出答案，电视居然也有回答不了的问题。后来，我在多年未曾光顾的书店找到了答案。那是我**次在雨天见到蝴蝶，就像在午夜新闻里，突然听到一位熟人的讣告。 …… 结过一次婚的人都知道结婚有多麻烦，甚至让人彻底断了二婚的念头。我一边修改喜帖上婚礼地点的公交车编号，一边想：有效降低离婚率的，不是婚姻关系咨询机构或社会舆论，而是累人的婚姻程序。从金浦飞往济州岛的班机上坐着一群男女，性别比例为一比一。在飞机上，我看到了浪漫叙事千篇一律的结尾。男人们把已成定局的浪漫叙事冷落在靠窗座位上，偶尔偷瞄几眼作为机会成本付出的其他浪漫叙事。只有一个例外。他坐在靠窗座位上，痛苦地抱着头，好像在喜宴上醉得很厉害，而旁边的女士则显得紧张兮兮。到了济州机场，等行李的时候我又吃了一惊。传送带上的旅行箱几乎都是同一款式。很明显，那是购买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时附赠的礼品。只有少数几个行李箱的把手上绑着手绢，应该属于旅行经验较为丰富的人。结果，有人错拿了旅行箱，有人误开了行李箱，好几对新婚夫妻一度陷入尴尬而面面相觑。那天，传送带上运来的不是旅行箱，而是仿照美国一家汽车工厂的管理方式，批量生产、批量消费的规模化商品——婚姻。 婚礼第二天，我们在住宿的酒店吃自助餐。周围的客人，无一例外都是新婚夫妻。这里至少不存在经济上的不平等，所以每一个人都显得很有品位。根据社会契约，在未来的三天四夜，他们将在这里消费婚姻这一属于人生大事的商品，并给浪漫叙事画上*现实的句号，这也是对以后漫长的婚姻生活的慰藉。只要不出现离婚或死亡就要继续下去。每张桌上都点着各色蜡烛，台上四人组管弦乐队在演奏着音乐。我们俩一盘接一盘地吃着。有的夫妻只吃了一盘，就动身离开。我推测，吃多吃少跟食欲无关，倒是跟恋爱时间成正比。那对夫妻吃得很少，马上要了一瓶高档葡萄酒。相信他们从相亲到结婚，没见过几面，另一个有力的证据是他们身上的正装。看着眼前垒起的盘子，我感受到了和她相处的时间长度。岁月的重量使我悲从中来。重逢后，在进一步发现彼此的过程中，那些曾经努力想要遗忘的旧时光，又突然浮现在眼前。默默凝视着烛光下空盘的影子，我感到自己糊里糊涂地活了太久。吃完饭喝咖啡时，她说，我想提前退休，你说好不好？为什么？听说要机构调整，现在满城风雨的。你不是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吗？早烦啦，一看到数字，就犯恶心。那你以后做什么？我想先休息休息。恍惚中，我感到似曾相识。当年她戴着牙齿矫正器出现时，也是这种感觉。我好像在看一部已被剧透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