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户川纯随笔集

远藤道郎 谈论远藤道郎是困难的。不是因为他晦涩难懂，而是因为说起他来，我的话总是没完。我想尽可能写出自己所了解的道郎的魅力，即便显得支离破碎。结交道郎是在2000年前后，并非20世纪80年代，这让众人觉得“意外地很晚”。那天我去新宿看Phew的朋克乐队MOST的演出，道郎也参加了那场活动。在庆功宴上，他主动向我介绍了自己。道郎在蜷川幸雄先生导演的戏剧中演过好几个重要角色，而我也有幸出演过其执导的契诃夫剧本《三姐妹》中的伊琳娜。其实1984年首演、由名取裕子和平干二朗主演的剧目《冬末探戈》，就使用了我的两首歌：《蛹化之女》（蛹化の女，据帕赫贝尔的《卡农》填词而成）和《谛念祭祀曲》（諦念プシガンガ）。那部剧也使用了道郎的《卡农》（同样据《卡农》填词而成）。 才刚碰面，道郎就立马提道：“我的《卡农》和户川的《蛹化之女》在同一时期推出，真是太巧了！”当时我想，他果然还是在意这件事。其实我从音乐杂志上得知远藤道郎也翻唱了《卡农》时，非常惊讶，同时也很担心。遇到这种麻烦的巧合，音乐人怕听众以为自己“抄袭了谁谁谁”，一般在得知其他人也在做的时候，都会选择避开。但道郎既没有觉得我“在模仿”，也没有觉得自己“被抄袭”。这让我觉得他是个体贴的人，所以我也开心地脱口而出：“是啊是啊。” 彼此都松了一口气。这就是我与道郎的初次相遇。 后来，我和MOST的山本久土（现属于道郎的乐队M.J.Q、“斯大林”）组“东口甲苯”（東口トルエンズ）时跟道郎拼盘演出过，当时东口甲苯被称为“野蛮朋克原声二人组”。道郎只在彩排中听了替换《魔投手》主题曲歌词而成的《东口甲苯主题曲》，就认定我们是“有趣的组合”。虽然当时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后来我发现这种胡来的事道郎自己也没少干。在小册子《录像·“斯大林”的电视频道大战》（题目就很胡来）的边缘，画着记录道郎洗掉朋克妆用毛巾擦脸的翻页漫画。《“斯大林”传说》是一本令人捧腹的爆笑之作。在我读之前，道郎指着书边笑边对我说：“这个啊，其实是本撕破传说的书。”道郎的个人单曲中有《妈妈，我差不多已经忘掉你的样子了》（お母さん、いい加減あなたの顔は忘れてしまいました，以下简称“《妈妈》”）和《爸爸，你曾经很了不起》（父よ、あなたは偉かった，以下简称“《爸爸》”），它们尽情地将令人恐惧战栗的哀愁与气魄，和令人难以置信的幽默精神混杂在一起。《妈妈》的内容直到拼盘演出那天之前我都没听过，只知道是他早期的作品。《爸爸》原本是他给丸尾末广的漫画写的解说还是什么，后来配上吉他的轰鸣，嘶吼了出来。当时我还没有听过《先天劳动者》（先天性労働者），听说那是在激烈的伴奏之下喊出《共产党宣言》。或许就是在那个过程中孕育了《妈妈》《爸爸》吧。 说实话，对于“斯大林”和道郎早期的作品，我差不多是在我们初次见面的十年后才知道。虽说挺失礼的，但确实不了解。20世纪80年代，“斯大林”*负盛名的时期，我正泡在名为“尼龙100%”的咖啡馆里。出入那里的人都喜欢外国音乐，听的国内音乐也已经转向“新浪潮”（New Wave）。似乎以1979年为界，大部分人都和富有攻击性的朋克拉开了距离，很少再听，也不再自己表演。［不过硬核朋克（Hardcore Punk）另当别论，玩的人直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也还在继续。］即便如此，我还是在新宿LOFT看过几次激烈的朋克演出。只去了几次我就放弃了，因为在那样的演出中好像没有怎么听到音乐本身。现场基本是乐队成员在和观众打架，根本没在演出。虽然这或许是那个时代特有的体验，但确实喜欢听音乐的我，很快就不想再去了。在喜好打架的人士中，道郎闪烁着先驱的光辉。之前只是听说，他会在表演朋克版《敬仰吾师》时，像惯常那样把猪内脏扔向观众，然后被发怒的观众拉下舞台群殴。那个时期之后过了很久，我才认识道郎，我觉得这很好。因为比起表演，我是很纯粹地听到他的音乐而喜欢上他的。而且，这也能让我们回顾性地聊起“那个时候”的旧事。我们两个都对自己的公众形象感到困扰。“女高中生被杀事件”的犯罪少年喜欢的艺人名单里有“斯大林”，所以他们自然被警察盯上，被置于负面舆论之中。道郎告诉过我这种令他无奈的事。而我呢，收到过自称“户川纯粉丝”的女孩的信，说“想像小纯一样鼓起勇气做点什么”，于是去拍AV了。此外，我也从别人口中听到过类似的事。我害怕自己对年轻女孩的人生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影响，恐惧不安。到*后，我们两人只能互相安慰：“我们只是不顾一切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情，绝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