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爱这个明亮如初的世界

杜鹃 杜鹃，又名映山红、山石榴。 我倒是更喜欢杜鹃的另一个名字，山踯躅。 踯躅，也解释为徘徊。“徘徊”二字，在我看来，多有不舍之意。杜鹃花在春天开放可以一直开到秋天，我猜，它是舍不得这大好的山河同尘世的光阴，在四季中流连忘返，踯躅不去。 唐朝诗人白居易被贬江州司马，探望友人的途中作诗《题元十八溪居》：“溪岚漠漠树重重，水槛山窗次第逢。晚叶尚开红踯躅，秋芳初结白芙蓉”。 白居易是杜鹃花迷，起初亲手移栽的杜鹃未能成活，他作诗：“争奈结根深石底，无因移得到人家”。杜鹃成活后，他又作诗：“忠州州里今日花，庐山山头去时树。已怜根损斩新栽，还喜花开依旧数”。 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每家都有一方院子，院子大小不同，相同的是每一家都会在院墙前种上几种花，其中一家邻居栽了几株杜鹃，春天里会开出红色和白色的花来，迎着春风，甚是好看。我每次上学走过她家门前，都会放慢脚步，左右徘徊，为着能多看几眼杜鹃花。 著名作家张恨水先生写过一篇《忆杜鹃》，他说，在杜鹃花开得漫山遍野的时候，杜鹃鸟不分昼夜地啼叫，在山中，在深谷，甚至在城区，全可以听到杜鹃的叫声。思乡的人知道杜鹃亦称为催归鸟，杜鹃一叫，那些身在异乡的人，自然会涌出一种乡情来。还没有回去，在老家等待的人会想：“应是杜鹃啼不到，蔷薇谢尽未归来”。杜鹃昼夜啼叫不休，而那些因了种种俗事缠身又不能及时返回的人，难免会问，这是多少化了身的杜宇，不停地提醒已经走到天涯海角的游子，别忘了远方的那个家。 当年蜀国的国王杜宇，深爱百姓，死后化作子归鸟，春天一到便鸣啼山野，提醒人们快快布谷，快快布谷。 如今的城中，鸟少得可怜。日间的疲惫让我临睡前忘记拉上窗帘。躺在床上，头上有一轮明月，深秋的夜里，我也想起了家乡，想起了家里的父母。他们早已年长，常年不归的我，很怕接到他们的电话，父母不善表达，即便是问候，也总是那么两句：“外面辛苦不？辛苦就歇歇，离家在外，照顾好自己。”*是听不得母亲这样问，因为听到母亲这样的担心和安慰，平日里所遇到的委屈和不忍便会瞬间放大，鼻子容易发酸。所以每逢母亲这样讲，我便找个理由，将通话匆匆挂断。 母亲也种过杜鹃花，杜鹃花开的时候，布谷鸟的叫声在头顶盘旋，母亲看着院子里的杜鹃花，便会说，该下地了。 父母为了赶着季节耕种，总在天不亮就出去了。有时候我会帮父母送些简单的午饭，这样他们就省去了来回的时间，在地里多做些农活出来，晚上天黑了，父母才从地里回来。听到母亲推开院门的声音，我会从屋子里飞奔出来，打开屋门跑到院子里，母亲辛劳一天也总是笑着说话，今天天气好，赶着把地里的草都薅完了，这样太阳一晒草籽干了不容易重生，庄稼长得快。 父母是为了收成好，遇到晴天总是愿意多做一些，像杜鹃花一样，恨不得开满四季。 我接下母亲肩上的锄头和头顶的草帽，打一盆清水，端给母亲洗脸。母亲站在杜鹃花的前面，她个子高，皮肤很白，晒了一天的脸红彤彤的，比杜鹃花还好看。 母亲爱喝稀粥，可我总是把粥熬得很稠，母亲也不怪，只是喝完了粥，会再去倒一大杯的开水。端着开水的母亲左右徘徊在她种的杜鹃花前面，抬头望着漫天的星星，自言自语地说，明天又是一个晴天，早点起来把化肥扬了。 杜鹃花的花语是“爱的快乐”，这爱里的徘徊多是期望。父母更像是生长在灌木丛中的杜鹃花，我们身浸在父母朴实厚重的爱里，一步一步地向着更好的人生盛开。 木槿 木槿，是她的名字。 我认为她的父母一定是不怎么喜欢她的，不然怎么会给她起了个这么随意的名字。木槿花朝开暮萎，让人伤感。 木槿是一家面馆的服务员，面馆只有两个人，老板和她。我经常去吃面，所以就认识了，我看木槿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木槿说她叫老板表舅。 面馆不大，木槿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活儿，倒水，端面，加辣椒，偶尔帮忙算账。 我每次看到她，她总是微低着头，轻声应着客人的要求。出面口伸出来的小面板上，放着两个大碗，一个碗里是带皮整头的蒜，一个碗里是她剥好了的蒜瓣。她就站在那里，微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剥蒜，她剥得很细心，蒜瓣上有一点蒜皮没有剥干净，她便用手再去抠一下，把贴在蒜瓣上的蒜皮轻轻地剥下来，有时客人吃面要生蒜，她便从大碗里拿出几瓣来，用一个小碟子盛上，递到客人的面前。 那天我去吃面，店里没有客人，我问她为什么不读书？ 她本来微低的头，又低了一些，小声地说：“家里姊妹多，母亲辛苦，出来做事能帮到母亲一些。”话没有说完，她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闪过，有客人进来，一转身她就去忙了。 看着她忙来忙去的背影，让我想起小孩子们玩的陀螺。 面店的门口有一丛木槿花，木槿适应性强易成活。木槿的花期长，花语是“温柔地坚持”。 因工作变动，我去了其他城市，*后一次到小店吃面是冬天。木槿穿了一件红色的夹袄，腰间系了一条围裙，大概是因为天冷，店里客人很多，面上来，人们都忙不迭地吃面，要蒜的、加辣的，木槿穿着夹袄不停地穿梭在仅有的几张桌子中间，像极了一朵木槿花。不知为什么，那一天的木槿没有低头，她不停地忙，头始终抬得很高，说话声音也大了，我好几次听见她隔着收钱的小台子招呼客人。 我要走的时候，她跑过来给我说：“姐，我年后就回家了，母亲让我继续读书，表舅多结了工钱，够我上完初中的学费。”我看见她眼睛里发出闪闪的亮光，有客人喊结账，木槿大声地应着，一扭头又跑回去了。 曾经看过一本书，书里有写木槿花的文章，说，木槿花朝开暮落，开花短暂，但是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就像四季冬去春又来不停轮转，生生不息。这不仅让我想起那个叫木槿的女孩，她像极了一朵美丽又坚韧的木槿花，她的世界里肯定也写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蔷薇 蔷薇依墙而生，她那浅绿色的茎，贴着墙壁伸向远方。 我总是喜欢蔓藤类的植物，比如蔷薇。 蔷薇原产于中国，属于落叶灌木。我也喜欢灌木类的植物，灌木两字跃入眼帘，便有一种翠绿、深绿层叠不断的画面感袭来，阳光透进灌木丛，显得生机勃勃。 蔷薇的叶缘有齿，像是有些个性的孩子，蔷薇花常常几朵簇生，开在一起，簇状的花朵互相挨着又像是一群抵着头玩耍的孩子，我仿佛看到了自己那无邪的童年。蔷薇每年只开一次花，盛开过后萼片会一片一片飘落，每天清晨路过开满蔷薇的花墙，地上全是蔷薇花瓣，薄薄的一层，微风吹过，粉红色的小小花瓣四面散开来，让人不忍落足，绕过它几步，站在花墙的对面，正对着随风轻摆的蔷薇花，如同看见一个孩子在仰着头冲你笑，它微笑了一下，又微笑了一下，你的心也就跟着松了，嘴角上扬，像个孩子一样，笑容溢满了脸。 蔷薇的种类很多，蔷薇花的颜色有乳白色、鹅黄色、玫红色、粉红色，花朵有大有小，有重瓣、单瓣，但都簇生于枝头，开得多了，不同颜色的蔷薇花簇拥着，远远望去，以为是一片小花海，美丽至极。蔷薇耐寒，虽喜阳光，半阴亦可，萌蘖性强，耐修剪，抗污染。四月开花，次序 开放，可以开到十月左右。杜甫曾在成都草堂，写过邻居家的蔷薇花：“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蔷薇花从黄四娘家攀缘着一直开到杜甫的篱墙上来，惹得诗人好一顿夸。 有粉红色的粉团蔷薇，它的花语是“我要与你过一辈子”，一辈子这三个字说出来真让人神往。明代顾璘曾歌咏曰：“百丈蔷薇枝，缭绕成洞房。密叶翠帷重，秾花红锦张。对著玉局棋，遣此朱夏长。香云落衣袂，一月留余芳。” 你看，这蔷薇多么有情，它愿意用全部的明媚给有情的人搭一架花帐，用全部的祝福给有情的人挡风遮雨，它开心地盛开着，把全部的花香洒向有情的人们。 “一辈子”*是平淡又*是深情，一辈子是每一天、每一年。我每一天每一年都要和你在一起，舍不得分开才会说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要依着你、靠着你，你就是我的墙，我舍不得的一辈子，这哪里是一辈子，明明是生生世世呀！我要在这生生世世的每一季里都开满粉红色的蔷薇花，开在你的肩上，开在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