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所望

望着夕阳下蜿蜒至太平洋的天城连…，随着一代歌后石川小百合的名曲《越过天城》中缓缓流唱出的一幅幅伊豆的风景画面，在感慨日本词曲家是那么擅长将地域文化纳入词曲的同时，天城隧道、寒天桥、九十九弯道、净莲瀑布、山葵湿地……那些留下几多心路耳熟能详的画面也在我记忆的拷贝中一幕一幕地回放着。 记不清出入伊豆半岛多少次了，然而过百是一定的；哪年哪月的哪一回去了哪一地都依稀模糊了，然而**回却是记忆犹新，难以忘 那是近三十年前的一个秋季，早稻田大学为了褒奖品学兼优的留学生，安排了两组每组约十人去外地的早大营地、东京南部的热海温泉或东京北部的长野滑雪的校外活动。我不加思索地加入了去位于伊豆半岛的热海组，日本首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川端康成的小说《伊豆的舞女》以及他在斯德哥尔摩的《我美丽日本》的获奖演讲、根据同名小说搬上银幕并由我们青春时代的偶像山口百惠主演的舞女千代熏……这些足以支撑我选定去伊豆的理由，更何况目的地是日本明治时期的大文豪坪内逍遥的故居一一双柿舍。心怀对早大教授、文学巨擘的敬仰，以及心存那么一点点对他生平的好奇，更使我择伊豆而去成了不二的选择。 记得是日天高云淡，三个韩国学生、三个中国大陆学生和三个中国台湾学生外加一个带队的日本教师一行十人抵达大文豪故居双柿舍，斜阳温煦、不寒不暑正晴和。上穿鹅黄手织毛线衣、下着姜黄灯芯绒长裤，戴着眼镜长发及腰的我迫不及待地在院落东走西逛、在屋内东看西瞧。两棵有着三百年树龄的柿子树伸展出的枝条煞是好看，人口的中庭处，明治时期东方艺术史学家、一代书豪也是大文豪、早大的同僚会津八一题写的“双柿舍”匾额映入眼帘。观赏着这座由大文豪自己设计的融合了和、汉、洋三元素的建筑，感叹不愧是胸怀丰厚的汉学底蕴，又有对西方文化的精到理解，将西方艺术精准拿捏、竭其毕生心力极致完美地翻译了莎士比亚全集的大文豪的宅院，不可无一，无可有二。 那晚，温泉泡汤后心旷神怡、宠辱皆忘。我们一行身裹浴衣、脚踩木屐在清风朗月中漫游了迷人的半岛。那夜，点点繁星点缀着伊豆的苍穹，也点燃了我对伊豆的爱恋…… **次清晰记得，*后一次自是难忘。 尽管疫情，但同过往的二十年一样，春节前还是出差搭乘了飞往东京的航班。春节是中国的传统节日，也是中国*重要且假期*长的节日，而世界各国皆为日常的工作日，扶桑国也不例外。日本自明治维新后，旧历春节便在官历上逸失，除了飘落在太平洋上琉球群岛中的那些零星的岛屿尚存些许的旧历遗风。 黄昏时分飞抵成田机场，空荡荡的机舱、空荡荡的机场，空气中弥散着消毒水气味，有点落寞寂寥。日本对入境者实行两周的隔离，在PCR测试阴性后，海关官员礼貌地询问出关后的隔离地，我回说在静冈县的伊豆。 相信离水泥森林越远时间越长，离自己内心越近越真实。 无论在物理空间还是时间空间抑或心理空间，在伊豆的两周隔离，疲惫之身得以安顿，怠倦之心得以安堵，静下来慢慢地再回首、回望这美丽半岛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不曾有过如此这般的悠然闲适，没能好好看看的蓝天白云夕阳孤月可以细观其形；不曾有过如此这般的恬淡静穆，没能好好听听的风声海浪空山鸟语可以细辨其声……小说《伊豆的舞女》可以从容淡定慢慢地品咂细细地品味再一次翻读。相信同一个生命体在他清纯烂漫的年少时阅读《少年维特之烦恼》和在他饱经风霜的暮年重读，对烦恼的理解是迥异的，恰如未曾踏上东瀛前的阅读和百余次进出伊豆后的再读，对小说主人公对伊豆的理解也是不一样的。 三年前去夏威夷参加友人的海滩婚礼，取道毛伊岛度假，身在毛伊岛，心却滞留在伊豆半岛，入目的毛伊岛景色总是让我不由得和伊豆作比对。当行驶在那条被称为天堂之路的哈纳公路时，怎么也觉得伊豆的一侧是山、另一侧为海的Beach Line公路一点也不比哈纳逊色，在哈雷阿卡拉国家公园听千层海浪拍打礁石声与同是世界地质文化遗产的伊豆城崎海岸感觉如同一辙，甚至城崎海岸的火山礁石更狞厉更耐看，海浪声更旷野更耐闻。国宝词曲家星野哲郎谱下《城崎布鲁斯》名曲相信一定是被城崎的狰美所征服。如今泰斗早已驾鹤西行，而那尊城崎布鲁斯的歌牌词碑依然在国家公园的礁石上临风伫立面海永垂，引无数来者竞吟唱。 公允而言，毛伊岛更美，然毛伊岛不一定会再去，而伊豆断然会再往。景由心生、境由心出，伴有心路和情怀的风景永远是生命中*美而又不可取代的。 行文临将搁笔，旧识故交F君从东京发来了一帧夕阳下的天城连山的照片，山脉背景下随风而动的蒿芦苍凉凄幽。*美夕阳红，向晚又从容。我醉美在那张图片中，情不自禁地拨通F君的手机，告诉他这是我看到的人世间*美的一帧照片，没有之一、唯有唯一，你无愧为日本摄影*高奖“太阳奖”的获得者。如果可以，不妨将照片题名为——天城萩朔。 哈哈……话筒中传来了对方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