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琥珀微光

但我仍然下不了笔。 “可是，我写得不好。”我望着他，低声说。 “哪有啊，”他歪着头和我对视，“我觉得你写的故事都很有趣，比如刚下课时你还没讲完的梦，我就很想听完。” 我感激地笑了笑，内心的洪水漫上堤坝。他是我的同桌，也是我*忠实的听众。 “快写吧，作家。”他指了指我的稿纸，看我郑重其事地写下**句话：“我想成为一位作家，用笔创造出一个世界。” 我顺利地写满了两张稿纸，这才发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被好奇心驱使着，我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从他的抽屉里抽出稿纸，想看看他写了什么。 可以写四百字的稿纸上，他只写了三个字：调香师。他忽地睁开眼，快速把稿纸夺过去，用手捂得严严实实的。 “我都看到啦！”我说，“这确实是个超级有趣又很酷的职业。” 他的理想职业并没有让我觉得意外，他喜欢化学，还有着灵敏的嗅觉。下课铃响了，他把我们的稿纸叠在一起交了上去，仿佛这样老师就不会发现他偷工减料了。 他不擅长文科，正如我不擅长理科，高一的我们被九门学科的繁重任务压得喘不过气来。然而，越是这样，我越需要开辟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我仍忍不住写，写诗歌，写散文，写那些荒诞离奇的梦境。支撑我的是写作时的几分快乐、看到自己的文章被印成铅字后的几分满足，以及几袋速溶咖啡。鬈速溶咖啡的味道不算好，但确实能很快地提神。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咖啡豆研磨成的咖啡粉。某次磨豆子时，我不小心把一些粉末撒了出来，下意识地把它们拢成一堆放进嘴里，意外地发现当我把咖啡粉咽下去时，一种奇特的感觉冲上脑门——那是我喜欢的味道：枯草睐、榛果味、焙烤味、泥土味、木质香气和未知的味道混在一起，难以言说。 我曾用透明的密封袋装了一些咖啡粉，神秘兮兮地向他介绍我这个古怪的癖好。在我的推荐下，他拉开袋子嗅了嗅：“这像是老家墙脚的气息，又有着大海的气息，也有某种令人又迷恋又不安的危险气味……” 那个下午，我们交流着彼此对这种味道的感受。然后，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十分享受地品尝咖啡粉。 后来，我在书上了解到，巴尔扎克为了保持旺盛的创作状态，曾大量饮用黑咖啡，生吞咖啡粉。他曾说：“咖啡让灵感纷至沓来，就像一支声势浩大的军队前往传奇的战场，战斗正酣。” 当我把这句话念给他听，想要炫耀自己有当作家的潜质时，他却用理科思维给我分析这种黄嘌呤生物碱化合物的副作用。 我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巴尔扎克，不会有传奇的人生，只不过咖啡确实能让我提神，让我有精力在学习之余写作，同时它也刺激着我的味蕾，使我在独特的味道中获得欢愉。 高一的生活很快结束了，做了一年同桌的我们毫无悬念地被分到不同的班级。收拾好东西后，他向我告别：“想讲故事的时候就随时来六楼找我。”我鼻子有点酸，意识到这个忠实的听众要离我远去了。 P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