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火花

**章
“这字写得太丢人了。”
我听见了这句话，但它们似乎很遥远，就像有人隔着墙喊出来的一样。我继续盯着眼前的这张纸，我能看懂上面的字，就算是泪眼模糊，我也辨认得出上面的每一个字。我能感觉到班上的每一个人都在看着我，包括我*好的朋友，她的新朋友，还有那个新来的女生。一些男生正在哈哈大笑。
我只是继续盯着我的字迹。然而，突然间，它从我眼前消失了。
墨菲老师从我的桌上一把抓起那张纸，猛地把它撕碎。纸张撕裂的声音过于响亮，就在我的耳边轰鸣。我所写的那篇故事里的角色在哀求老师别再撕了，但她并没有停下。她将碎纸揉成一团，然后扔向教室的垃圾桶。她没有命中。我写的故事就这样躺在了脏兮兮的地毯上。
“再也不许这么懒洋洋地写字了！”墨菲老师大喊着。或许她没想喊，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在大喊。“你听没听到我说话，艾迪琳？”我更喜欢别人叫我艾迪。“还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的。这么大的女孩子，怎么还会写出这么丑的字，写得就像婴儿爬。”
我多希望姐姐在这里啊。琪蒂总能帮我说明白我无法控制或解释不了的事情。她明白，她理解。
“回答我，你听明白了吗？”
墨菲老师的声音太大了，之后的瞬间显得异常安静。我颤巍巍地点点头。即使我没听明白，我也知道这时候我就应该点头。
墨菲老师没再说什么。她走到教室前面，不再理我。我能感觉到那个新来的女孩在偷偷地看我，而我的好朋友珍娜正在和她的新朋友埃米莉说悄悄话。
这个学年，原本应该是布莱特老师来给我们当班主任的，放暑假之前她曾和我们有过一次简短的见面。她会在她的名字旁边画上一个带笑脸的小太阳，也会在你紧张的时候牵起你的手。但是她生病了，所以改成由墨菲老师来带我们班。
我本来以为这个新的学年会更好，我也会变得更好。
我拿出了我的袖珍同义词词典，这是琪蒂送我的圣诞节礼物。她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使用不同的词语，我们当时开怀大笑，因为“词典”这个词听起来像“痴癫”。我翻看着不同的词语搭配，想要平复我的心情，忘掉那些喊叫声和纸张撕裂的声音。
我找到了我喜欢的一个词语—— Diminished（贬低）。
*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会选择在图书馆度过午休时间。尖锐又刺耳的铃声在学校里响起，我们将椅子摆好离开教室，我觉得班上的其他同学都在看我。巨大的噪音让我头晕目眩，就好像有台钻机在我敏感的神经上突突突地钻孔。穿过走廊时，我努力控制着呼吸，眼睛直视前方。人们和身旁的朋友大声说话。他们离得太近了，打打闹闹，吵吵嚷嚷，这一切都让我头脑发烫，心跳加速。
不过，我终于走到图书馆，世界安静下来了。这里的空间是那么宽敞，一扇窗开着，让室内也能有些新鲜空气。这里不允许大声说话，图书全都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
阿利森老师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艾迪！”他和我打了个招呼。
他长着一头卷卷的黑发，戴着一副大大的眼镜，个子高高瘦瘦的，穿着一件旧的套头毛衣。如果要用我词典里的词语来形容阿利森老师，我会说他和善亲切。
但我只想说他很友善，因为他确实如此。我的大脑用非常直观形象的方式看待事物，一切都有特定的图像，每当人们使用“友善”这个词，我就会想起图书管理员阿利森老师。
“我这里有给你的书！”
阿利森老师从来不问无聊的问题，这一点我很喜欢。他不会问我假期过得怎么样，也不会问我的姐姐们过得怎么样。他就这样直截了当地和我谈起了书。
“过来吧。”他走到一张阅读桌前，将一本很大的精装书放在我面前，我觉得先前所有可怕的感觉都消失了。
“鲨鱼！”
我迫不及待地翻开书的**页，轻触着有光泽的书页。去年，我告诉阿利森老师我爱鲨鱼，它们是我*感兴趣的东西，它们甚至比古埃及人和恐龙更有意思。
他记住了。
“这是一本百科全书，”在我坐下看这本书时，他告诉我，“百科全书这种书，可以告诉你关于一个主题或某个研究领域的很多知识。这一本是关于鲨鱼的。”
我点点头，兴奋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感觉这本百科全书里的东西你已经全都知道了。”说完，他大笑起来，这让我知道他在开玩笑。
“鲨鱼没有骨头。”我一边和他说，一边摩挲着书上的图片，我知道这是条大青鲨，“而且它们有六种感官，不是五种。它们可以感知大气中的电流，以及来自生命体的电流！它们也能闻到千里之外的血腥味。”
鲨鱼的感官过于灵敏，对它们来说，声音太响亮，感觉太强烈，一切都太过分了，这让它们难以承受。
我翻到另一页，看到一张大图。那是只孤零零的格陵兰鲨，它正在冰冷的海水里独自游弋。
“人类不理解鲨鱼。”我摸了摸图片上格陵兰鲨的鱼鳍，“其实人类讨厌它们，很多人都是这样，他们既害怕鲨鱼，又不理解鲨鱼，所以就试图伤害它们。”
在我阅读**页时，阿利森老师有一阵子没说话。
“艾迪，你可以把这本书带回家看，看多久都可以。”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嘴在笑，但是眼里没有笑意。
“谢谢您！”我努力将所有的快乐通过我的声音传达出来，好让他知道我是真心的。他回到了他的书桌前，我沉浸在这本书里。离开那个过于嘈杂、毫不友善的教室之后，阅读是*能让我平静的事情。我可以慢慢来，没有人催促我，也没有人朝我大喊大叫。书里的文字都有它们自己的规则，图片又明亮又富有活力。但它们不会以强力压制我，让我难受。
在晚上尝试入睡的时候，我喜欢畅想自己在冰冷的海浪下潜水，与鲨鱼一起游泳。我们去探索废弃的沉船、水下洞穴和珊瑚礁。这里有各种各样的颜色，但它们处在广阔的空间里。没有人群，没有推搡，没有争抢。我不会夺取它们的背鳍。我会和它们并排游泳。
我们一个字也不用说，我们可以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