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河(2023版)

“大津。”美津子像赴约的恋人般欢呼雀跃道，“你遵守了我们的约定。”

“是啊。”大津抬起头，强颜欢笑，“可是……”

“我也会遵守约定的，你是我的男朋友之一了。走！”

“走……去哪里？”

“去我住的地方。”

美津子以施虐的心情看着自己的猎物。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男子，为自己抛弃神明的男子，正因为这样，让她更想欺负他。美津子一把夺过大津膝头的书，是中村元的著作。

“咦？你还读这个？”

大津慢吞吞地站起身，神情为难地跟了上来。

“你对佛教也感兴趣？”

“不是。哲学系的贝尔老师让我们写读书报告。”

“贝尔老师是那位坐禅的老师吧？他不是笃信欧洲文化吗？”

“是的。”

“所以我讨厌他们。”

“或许吧。”怯懦的大津闪烁其词，不时看向身后。美津子意识到他在下意识地寻找着什么。

“去你那儿的人，”大津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只有我一个吗？”

“是啊，就你一个。近藤、田边今天都不在。”

你已经是我男朋友了，美津子刚要说出口，又吞回肚子里。这句话就像存款，要留到日后捉弄他时再用。打开麴町二丁目的公寓门，美津子轻轻推了一下大津的肩膀，催促道：“快进去，磨蹭什么呢，把鞋脱了。”

“那就打扰了。”大津发出喘息般的声音。

“和约瑟夫一模一样。”

“约瑟夫是谁？”

“朱利安·格林的《摩伊赖》里的角色，和你一样，是个在女生面前会发抖、土里土气的男生。”

“**次来，我害怕。”

“但*后约瑟夫还是被一个叫摩伊赖的女人诱惑了。”

大津斜眼盯着美津子，和他一贯赔笑的表情判若两人。“然后呢？”他咽了口唾沫，试探地问，“约瑟夫怎么样了？”

“约瑟夫，”美津子这才清楚地记起格林的结局，“杀了诱惑他的摩伊赖。”

她当然知道大津没有这样的勇气，因为知道，她才有快感。

“真的吗？”一阵沉默后，大津再次抬眼窥探她。

男人，归根结底都一样。美津子意识到，她对大津有一种期待，期待他和别的同学不同。他有别的男人没有的东西，关于树的梦、水的梦、火的梦、沙漠的梦。美津子从冰箱取出一罐啤酒递给大津，故意踉踉跄跄地倒向他。大津扶住美津子，但什么都没做。“胆小鬼。”美津子的这句话让大津压抑已久的情欲一举爆发。大津呼出的气息中，夹杂着学生食堂的咖喱味。美津子被一股冲动驱使着，那是想要被蹂躏的冲动。

“等等。”她双手推开大津，“让我先洗个澡。”

和厌弃感混杂在一起的，还有蹂躏自己的快感。混着汗味的体臭、咖喱味的气息，大津**次抚摩年轻女孩的乳房，手法笨拙。美津子上大学后接触过几个男生，像以往一样，她冷冷注视着大津的一举一动。她感到很焦躁，又意识到自己内心的冷淡。不管男友是谁，她都无法像其他女孩一样沉醉其中。

她接受大津的爱抚，但绝不允许他亲吻她，也不会和他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她闭起眼睛忍受着大津亲吻她的胸部，继而一丝夹杂着寒意的空虚感袭来。紧闭的双眼前，浮现出文化之家祭坛上瘦削男子的丑陋裸体。

怎么样？她在心里对那个瘦削的男人说，你太弱了，我赢了。他抛弃了你，来到我这里，美津子在心里说，忽然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抛弃大津。这时她已经知道了，从大津那里得到的快乐并非来自身体之欢，而来源于他将抛弃那个男人的事实。很快，满足感像潮落般散去。猎物奄奄一息的瞬间，美津子狩猎的喜悦迅速冷却，直至结束。

这时，她仿佛看到大津在一脸惊恐地哭泣。他生来一本正经，又是**次，不会像其他男生一样，把这一切当作学生时代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