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邮满门忠烈

bsp;前言
    本书是一部纪实小说，全书60万字，展开了20世纪中国革命的壮阔画卷：在漫
长的斗争中，白色恐怖弥漫的旧中国，革命者有的坚贞，有的动摇，有的叛变；叛变者
中有的为虎作伥，破坏革命，也有的后来重返革命队伍。反动派阵营里矛盾重重，正
是革命者可以利用、克敌制胜的条件。
    忧国忧民，献身中国人民解放事业的知识分子是中国革命的重要力量。很多回
忆录、报道和文学作品反映了知识分子革命的高尚情操、巨大贡献和坎坷经历，不乏
可歌可泣的事迹和优秀的作品。但是，写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几代人跨越近一个世纪
的革命生涯的尚不多见。本书描述的基本上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作者以生动的笔
触，为人们讲述了这个故事。
    故事从上世纪初滨湖的贫农、地主讲到解放后的老干部和改革开放中的省长、企
业家；从国民党的死牢讲到解放战争战场；从农村讲到城市；从国统区、敌占区讲到陕
甘宁、晋冀鲁豫根据地；从在白色恐怖下冒死寻找组织讲到后来的政治运动中的蒙
冤；从为理想而奋斗讲到被误解而迷惘；从旧中国的黑暗讲到新中国的希望……悲欢
离合，曲折动人。
    作者陈霞飞，在抗日战争爆发后从南京转移到重庆，从事文艺工作，开始和中国
共产党组织有了工作上的联系。抗战胜利后到上海文汇报工作，是一个很活跃的新
闻记者。文汇报被国民党查封后，她按照党组织的指示，经香港、天津，辗转到晋冀鲁
豫解放区。从解放战争时期到建国后长期从事新闻工作，后调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
 史研究所，从事研究和编译工作。晚年写作这部小说可以说是她革命人生的一个总
结性的收获。
    作者和本书主人公赵显黄的原型是同事和知交。她敬重赵的革命经历和独立思
考、坚持真理的精神，深切同情他的不幸遭遇；也为赵在文革后陷入“凡是派”的巢臼
而深切遗憾。赵将自己几十年的日记交付给她。她以新闻工作者的敏锐，对赵的大
姐和大姐夫做了详细采访。受他们早在20世纪20年代就投身革命的传奇经历的启
迪，她对这段历史做了进一步的发掘。查阅了相关档案、党史资料，潜心研究史实，并
采访了可能采访到的相关人物，如李达副总参谋长。她并从许多老战友和同事，特别
是她的先生、抗日战争史学家曲跻武那里搜集到许多亲身经历的有关素材。这些努
力使她能实现夙愿：写一部反映20世纪几代知识分子前仆后继干革命的小说。
    离休时，陈霞飞已积累了相当可观的资料。1993年，她以70岁的高龄，开始学习
使用电脑，着手完成这部巨著。到世纪之交，初稿基本完成。她一边写一边征求意
见，反复修改完善这部书稿，一直到2003年不幸患病卧床。
    陈霞飞去世后，曲跻武先生非常认真仔细地对全书进行了审读，对小说所用的资
料作了核对和充实。遵循陈霞飞的嘱托，马继森协助曲老，对建国后资料的核对，对
全书文字作了一些润色，完成定稿工作。
    现在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这部小说，结合了史学家的严谨求实和新闻工作者写实
的生动描述，渗透着作者美好的理想，寄托着20世纪革命知识分子执着追求光明和
真理的热切期望。这是一部少有的真实生动地反映那个时代知识分子心路历程的力
作。作者娓娓道来，故事情节惊险离奇，叙述中充满理性思辨和解析。它将有助于人
们体会20世纪中国人民追求民族富强之路的传奇色彩和艰辛。
    马继森
    2005年3月26日

第十二章
滨湖县委重建组织
错误决定公开身份
    赵元槐到长沙见到徐特立老人是1938年的1月份，那天正下着鹅毛大雪。徐老
本是长沙人，早年投身辛亥革命。以后潜心办学，是湖南教育界的老前辈。赵元槐十
几岁读湖南省立**女师，参加驱赶军阀赵恒惕的斗争，被学校开除，就是徐老请共
产党员熊瑾玎，把她送到北平去投考女师大的。老人家在五十岁上毅然加入了共产
党，他是中共五老之一。老人家才经过长征，虽然因年事已高，跟不上大部队的行进
步伐，可是，那逶迤的五岭、磅礴的乌蒙、大渡河的铁索以及岷山的千里积雪，哪一段
不是他用双脚走过来的?赵元槐重逢徐老这天，老人身穿八路军的灰布棉军服，腰扎
皮带，裹了绑腿，穿着一双老棉鞋。衣裳肥大，身躯越显瘦小。好在精神依然矍铄。
徐老见元槐泪落满怀，不想自己竟然跟元槐一样，不但眼里有泪，一把花白胡子上也
都沾着落下的泪花子。他本不该是那么容易伤怀的人，只因1926年在滨湖时，危难
中与元槐分别。此后，各自都跟着共产党经历了千难万险。转眼之间，十二年过去。
赵元槐从公开到隐蔽，又由隐蔽到公开。奔走四方，出生入死，不离革命。一名少女
现在已成了三个孩子的妈妈。徐老更是在蒋军的“围剿”中，摸爬滚打，检了这条性
命。世事沧桑，现在国共再度合作，徐老被共产党派来长沙主持“国民革命军第十八
集团军驻湘办事处”的工作，如今他已是个白髯翁了。十几年来双方哪知谁生谁死?
乍见之下．不免悲喜交集。
    洞庭湖呵洞庭湖，你年年泛出潋滟的水波；你孕育着良田万顷，鱼蟹无数；可是，
你又年年目睹你的洞庭儿女，辗转在死亡线上，求生求死两不得!现在，日本铁蹄踏
遍华北，又复践踏到中国的商贸中心上海、南京，此时正向武汉重镇挺进。中华民族
要求每个中华儿女都要发出*后的吼声!万众一心地起来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前进!
    长夜难明呵，中国!   
    这怎不叫赵元槐哭个够：大革命后的血洗岳阳楼；1930年彭德怀的部队攻入滨湖
县又复撤出，把叛徒苏先骏公审后枪决，固然大快人心。但是，湘北中共特委此后在
国民党多次的“大举清洗”中，就只能作零星的活动了。后来，因缺少得力干部领导，
当地的众多共产党员群龙无首。只得更其服装，改换名姓，各寻隐蔽，自找出路。坚
持四年之后的中共洞庭特区，*后停止了一切活动。忧国忧民的冯子愚老人“独木难
支”，他把自家的一块山地，作为茔地，掩埋了红十六军牺牲烈士的六具尸体，自己转
   入渭洞一带潜伏。直到赵显黄回乡，通过朱季吉找到他，他再找到隐蔽下来的“斋
  公”——岳如。他们聚集力量，艰难地办起五区一高，接着又办了若干期“读书班”、
  “连云校”、民众夜校等等，无非是在培养为国为民的红色种子。而他们又无日不在找
  共产党的组织关系……他们同样是在苦挨着难明的漫漫长夜呀!
    “七七”事变!中国共产党为尽快实现国共两党合作抗日，以积极主动态度同国
  民党蒋介石等举行谈判。他们要迅速地组织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
    1938年2月，赵元槐在徐老的安排下，以国民党高级军官太太的身份作为掩护，
  特意打扮成一副太太模样，坐着轿子，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家乡滨湖县。明面上她是国
  民党高参太太，暗地下，她代表共产党湘鄂赣特委，去滨湖成立中共滨湖县委，执行滨
  湖县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中共滨湖县的县委书记就是她赵元槐。
    显黄在饶港家中听说大姐到了滨湖县城，约上岳如一起去看他大姐。
    赵元槐在中共长沙驻湘办事处就了解到赵显黄和岳如等人在滨湖的办学活动。
  她一亮她是徐老代表“八办”派她来滨湖的底，岳如赶紧向这位新上任的赵元槐书记，
  详细汇报了他们在滨湖找共产党组织的艰难过程：
    1935年6、7月间，曾有一支红军路过南冲、毛田。五区一高的学生在此之前已分
  散回家。岳如特地把孙苦生留下。他给了苦生一条毛毯当做卧具，并交代他说：如果
  红军来了，要他以“被俘”的身份，参加到红军中去，然后再设法与岳如取得联系。可
  是他们所得的消息不确，当晚红军并未到甘田区，直接开到了平江县。
    孙苦生在去溆浦县当政警兼学校会计之前，还同岳如的另一名好友，也是地下共
  产党员叫郭观梅的一齐在滨湖姑桥区待过。那时，郭教书，孙读书。有天深夜，郭正
  坐在床上辅导孙苦生读《社会主义浅说》，突然听到镇上人声嘈杂，夜色中望去影影绰
  绰。接着就听到有人敲门。听脚步声，人来的还不少。郭观梅估计是红军来了，马上
  穿衣开门。当时有个像红军干部模样的人走进房来，四周张望后就俯身桌上看看书
  皮。看了马上就问他：“这书是你们看的?”
    郭点点头。那位同志立时展露笑容，郭便问他的职务。对方答说是司务长。郭
  观梅心花怒放，赶紧提出，请带他去找他们的领导。
    当郭把以岳如为首的这群革命青年在滨湖的工作情况，向那位和颜悦色的领导
  汇报了以后，他们便给了他一个去平江的通讯联络地址和作路费的两元光洋。按红
  军所给的地下接头地址，岳如曾派人去平江县找过。以后打听到联系人在国民党部
  队追击中不幸牺牲了，当然就断了联系的线。1937年7月间又有支红军队伍，经过岳
  如他们办的“连云校”。来人见到学校有很多进步书籍，知道这里定有不少进步师生。
  便特意留下一块银元和一封信作联络信物，要求学校给他们送油印钢板、蜡纸、油墨。
  岳如派了两个可靠学生按地址送去了这些东西。可惜红军又转移走了，也没有接上
 关系。
    显黄的母亲何素我去世时，岑润初、赵元槐回乡吊丧，岳如也曾托岑润初帮忙为
他们找湖南党的关系。岑润初走后曾回信说：“所托事，弟可设法。但须略候时日。”
后因“七七事变”，双方又断了联系。是年末，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第二次国共合作，共
产党接受了国民革命军“八路军”、“新四军”番号，在武汉设立了公开的“八路军驻武
汉办事处”。“连云校”岳如又派郭观梅去武汉联系。因为郭观梅也是失去组织关系
的中共党员。郭曾在参加“广州起义”中认识了叶剑英。而叶这时正是八路军驻武汉
办事处的负责人。这次倒是见到了八路军办事处的另一位负责人。他们听取了郭观
梅的汇报，把郭介绍给了徐老。徐老叫他们回去等着：组织上马上就要派人去滨湖县
筹备建党工作。
    赵元槐听完岳如以上汇报后，她代表共产党组织宣布：恢复岳如、王羊孜的组织
关系。并以她们三个人为核心，建立地下中共滨湖县委员会。岳如管组织，王羊孜管
宣传，她本人抓全局。她们三个，再加上岳如他们历年培育的五区一高、连云校、师训
班、夜校等等的学生，立即展开活动。她肯定：这些红色的种子，就要像雨后播种在地
下的籽粒，在滨湖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窜出大地。他们必将从一株株小苗，以千姿百态
成长为葱茏的万木。展现他们蓄积已久的力量的时候，就要来到了!
    接着赵元槐又宣布：恢复郭观梅的组织关系。其他在地下工作中历经考验。久
已失掉党的关系的杨贞浓、李西谈等老党员，也分别或恢复或重新加入了滨湖县共产
党的组织。
    她们这些共产党人商议后决定：凭他们现在具有的力量，可以城乡一齐抓。
    岳如主持发展农村党员。在孙苦生向他汇报完他所了解的各乡小学情况之后，
岳如把他单独叫到一间小房间里，向他谈了第二次国共合作后的国内形势。接着又
询问了他个人对今后前途的打算，更问到了他对共产党的态度。当苦生一作了肯
定的回答之后，岳如以前所未有的郑重态度告诉孙苦生：“我今天要介绍你加入共
产党。”
    孙苦生对参加革命、参加红军去打日本，早有充分思想准备。从来期盼的就是这
一天。但对他本人参加共产党，却从来没敢想过。他觉得这对他来说似乎有些意外。
听见岳如的话，一刹那间他张口结舌，不知所对。后来他简直回想不起，梦幻似的都
说了一些什么。只死死地记住了岳如抓着他的手，然后让他举起右手“宣誓”的情景。
他对“严守秘密、永不叛党”的这句庄严誓词是永世不会忘记的。放下举起的手以后
他想：我从今天起，就是一名共产主义战士了?!好似，心里还不太踏实。可是，从此
他内心中起了很大的变化。他在人前，总觉得心中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孙苦生
不再是那个为谋求吃饭才活着的“凡人”。他是一个被国民党咒骂的“共匪”。但他
又是一个“让统治阶级在共产主义革命面前发抖”、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