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冠军丹尼

父亲是个了不起的机修工。住在好几英里以外的人们，总是把汽车弄到这里叫他修理，也不开到*近的汽车修理厂去。他喜欢发动机。
　　“一台汽油发动机简直神奇得很。”有一次他对我说，“想一想吧，如果能弄到上千块不一样的金属片，要是用什么方法把它们安装到一起，要是喂它一点点汽油和机油，再按一下小小的开关，这些金属片就会突然活起来，它们就会呼呼隆隆吼起来，它们就会叫汽车轮子刷刷刷地飞快转动个不停。”
　　我呢，也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爱上了汽车和发动机。你别忘了，甚至在我会走路以前，那个车间就是我玩耍的地方。而你想，父亲只有把我放在什么地方，才能一天到晚盯着我呢？我的玩具就是那些丢得满地都是的齿轮、活塞，还有弹簧，而玩弄这些东西，我敢担保，比起这年头的大部分塑料洋娃娃来，不知要有趣多少。
　　所以，几乎打我出生起，我就开始了机修工的训练。
　　可如今我已经五岁了，念书的问题就必须加以考虑了。法律上说，做父母的在他们的孩子五岁时，必须送他们去念书，而父亲明白这一点。
　　我记得，谈起念书的话题，是我五岁生日那天。那时候我们在车间里，我正帮着父亲往一辆大福特汽车后轮上装新的刹车垫。他突然对我说：“你知道什么事儿有趣吗，丹尼？你要成为世界上*出色的五岁机修工，是毫不费劲的。”
　　这是他头一回给我这么大的夸奖，我高兴极了。
　　“你喜欢这种活儿，是不是？”他说，“喜欢瞎折腾这些发动机。”
　　“完完全全地喜欢。”我说。
　　他转过身面对着我，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我肩膀上。“我想教你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机修工。”他说，“你长大以后，我希望你成为一个知名的工程设计师，给汽车和飞机设计更好的新发动机。为了这一点，”他又说，“你需要真正的良好教育。可是，我现在还不大想送你去学校。再过两年工夫，你在这里就会学到很多东西，一个人就能把一台小发动机全部拆卸开来，再把它们组装起来。那以后，你就可以念书了。”
　　你也许觉得，我父亲发了疯，竟然想教一个年幼的孩子成为机修工专家，可事实上他一点儿也没有发疯。我学得很快，珍惜每一点点时间。而对于我们，幸运的是谁也没有来敲门，打听我为什么没有去念书。
　　这样又过了两年，到七岁那年，信不信由你，我真的能把一台小发动机拆卸开再组装在一起了。我的意思是说，能够把那些活塞和曲轴等等所有的东西按部就班地装在一起。接着，开始念书的时间也到了。
　　学校就在*近的一个村子里，有两英里远。我们那时自己没有汽车，买不起汽车。不过，步行只要半个钟头，所以我一点也不在乎。我父亲跟我一起去学校。他坚持跟我一起去。下午四点钟放学时，他总是等在那里带我回家。
　　生活就这样进行着。我所生活的世界就只有加油站、车间、大篷车和学校，当然还有周围乡间的树林啦，农田啦，小溪啦等等。可是，我从来就不会感到厌倦。跟父亲在一起，是不可能感到厌倦的。在这方面，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主意呀，计划呀，还有新鲜想法呀什么的，就像砂轮磨出来的火花一样从他脑袋里喷射出来。
　　“今天这风刮得不错。”一个礼拜六上午他说，“放放风筝正好。我来扎个风筝，丹尼。”
　　于是，我们扎了个风筝。他先指点着我怎么样把四根细枝条扎成星星的形状，还有两根枝条穿过中间支撑它们。然后，他剪碎了一件蓝色衬衣，把布条用力绑在风筝的支架上面，又加上一条长长的、用棉线做的尾巴，上面每隔一段距离就拴上那件衬衣剩下来的一块小碎片。我们在车间里找到一个细绳球，他便告诉我，怎么样把它绑到风筝支架上，好让风筝在飞舞当中保持适当的平衡。
　　然后，我们俩一块爬到加油站后面的小山顶上，去放飞风筝。这个仅仅用几个枝条，外加一件旧衬衣扎起来的东西，竟然能够飞起来，我简直难以相信。父亲握着风筝，我抓着细绳，他一松手，风筝就像一只大鸟迎风升起。
　　“放开点绳子，丹尼！”他大声叫道，“再放开点！随你放开多少都行！”
　　风筝飞得越来越高。不一会儿，它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蓝色斑点，在我头顶上几英里的上空飞舞飘动。站在那里，手里牵着老远老远以外的一件东西，一件很有生气的东西，真叫人激动不已。绳子的另一端，那个远处的东西在拖弋着，挣扎着，又仿佛一条大鱼一般。
　　“咱们把它拉到大篷车那边去吧。”父亲说。
　　于是，我们又朝山下走去。我手里牵着绳子，风筝也在那头拼命挣扎着。到达大篷车的当儿，我们小心翼翼，怕绳子缠绕在苹果树上，一路绕着它来到前面的踏板上。
　　“把它拴到踏板上吧。”父亲说。
　　“那它还会停在天空吗？”我问道。
　　“只要风儿不停，就会停在天空的。”他说。
　　是啊，风儿没有停。
　　现在，我可要告诉你一件奇异的事情了。风筝在天空停留了整整一宿。第二天早晨吃早饭的时候，那个蓝色的小斑点依然在天空飘摇舞动。早饭后，我把它收下来，小心翼翼地挂在车间的墙壁上，想改天再放。
　　那以后不久，一个可爱的静悄悄的晚上，到处没有一丝风。父亲对我说：“这正是玩热气球的好天气。我来做个热气球吧。”
　　想必他是事先准备好的，因为他从村子里维顿先生的书店里，已经购买了四张棉纸和一壶胶水。所以，不出十五分钟，他只用纸、胶水、一段细铁丝和一把尖刀，就给我做了一只华丽的大热气球。底下开口的地方，又系上一团棉絮，这样我们就一切就绪准备出发了。
　　我们携带热气球来到大篷车后面农田的时候，天渐渐黑了下来。我们随身带着一瓶酒精和一盒火柴。我把热气球端端正正地扶住，父亲蹲在它下面小心地在那团棉絮上倒了一点酒精。
　　“嘿，好啦。”他说着在那团棉絮上划了一根火柴，“把它的四边尽量分开，丹尼！”
　　一团高高的黄色火焰从那团棉絮上跃然升起，直接冲进了热气球里。
　　“它会着火的！”我大声叫道。
　　“不，不会，”他说，“小心！”
　　我们俩尽可能地把气球四边分开，同时小心翼翼不触到火焰。不一会儿，热气就充满了气球，危险也告一段落。
　　“气球就要飞啦！”父亲说，“你觉得出它想飘起来吗？”
　　“觉得出！”我说，“觉得出！咱们放开它吧？”
　　“还不能放，再过一会儿，等到它挣扎着想飞走才行！”
　　“它这会儿就在挣扎哪！”我说。
　　“好的，”他说，“那就放开它吧！”
　　一片寂静之中，我们那美妙的气球庄严而又缓缓地升入了夜空。
　　“它飞啦！”我一边喊着，一边拍着巴掌连蹦带跳，“它飞啦！它飞啦！”
　　父亲差不多和我一样兴奋。“真漂亮，”他说，“这个气球真漂亮。要不是你放飞它们，你压根不会晓得它们是怎么样的哩。每一只气球都不一样。”
　　气球越飞越高。这会儿，它趁着凉习习的夜风，飞升得更加迅速了。半空中，活像一只施了魔法的火球。
　　“别的人看得见它吗？”我问。
　　“我肯定他们看得见，丹尼。现在，它高得在周围几英里开外的地方都看得见。”
　　“那他们会把它当成什么呢，爸爸？”
　　“一个飞碟，”父亲说，“他们还可能去叫警察哩。”
　　一阵微风控制了气球，把它带向那座村庄的方向。
　　“咱们跟着它，”父亲说，“要是运气好的话，它落下来后咱们还能找到它呢。”
　　我们于是跑到公路上，沿着公路飞奔。跑呀，跑呀，我们跑个不停。
　　“它正往下掉哪！”父亲说，“火苗差不多快熄灭啦！”
　　火苗熄灭的瞬间，它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不过，我们还能大体猜得出，它会落到哪块地里。于是我们朝那地方奔去。黑暗之中，我们搜索了半个钟头，可就是无法找到我们的气球。
　　第二天清晨，我一个人又回到那里寻找，找遍了我们的四大块田地，总算找到了气球。它就躺在一块田地的角落里。地里满是黑白相间的奶牛，它们全都围着它站在那里，用大大的带着泪珠的眼睛盯着气球。不过，那些奶牛一点儿都没有伤害它。于是，我把它带回家来，跟风筝并排挂在车间的墙上，好等改日再放。
　　“你完全可以一个人去放风筝，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行。”父亲说，“但是，除非我跟你在一起，你什么时候都不能去放热气球。这特别特别危险。”
　　“好吧。”我说。
　　“答应我，你什么时候都不一个人去放气球，丹尼。”
　　“我答应。”我说。
　　除了这些，我们还在地头大橡树顶上修筑了一间小屋。
　　我们还制造了弓箭。弓是用四英尺长的白蜡树苗做的。那些箭，绑着鹧鸪和野鸡翎毛。
　　我们还制造了那架让我一下子长高十英尺的高跷。
　　我们还制造了那个飞去来器。几乎每次扔出去，它都飞回来落在我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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